棉 絮

漫天雪花？剛走出地鐵站，以為白雪紛飛。細看之下，是棉絮，原來是木棉樹散播種子的時節。也有一段日子沒有探望爸爸了，難得天朗氣清，於是上墳去。一行人中以基督徒為主，我們都不懂傳統中式儀式。大家準備了花，我忽發奇想，帶了一瓶葡萄酒和曲奇，還煞有介事地準備了野餐用的即棄餐酒杯，想着輕輕鬆鬆聊天去。

過去每次有長輩同行的關係，一切按傳統拜祭儀式進行。除了家常飯菜外，也配上燒酒一瓶。坦白說，我從來沒有見過爸爸喝燒酒，反而他間中也陪我喝點葡萄酒。記得我後來還買曲奇給他，他常常一面看着電視，一面吃曲奇。雖說現在的傳統儀式已簡化多了，但燒冥鏹和香燭等事宜是少不了的。大家在山頭忙着張羅，儀式感是足夠了，但靜靜地和爸爸一起聊天的時間卻沒有多少。

這天難得一大清早，我們一起喝着葡萄酒、吃着曲奇，談天說地。眼前的景致，令人忘憂。我們想起當年爸爸離開後的安排，出奇的順利，實在感恩。大概是在《百年孤寂》中讀到的，一處有先人下葬的地方才能稱得上是家鄉。當時故事主角一家人帶着朋友離鄉別井，終於在一處還沒有名字的地方定居下來，後來把它命名為馬康多。雖然一住數十年，但直到有親人葬在那裡，他們才稱馬康多作家鄉。《百年孤寂》是關於一個家族七代人的故事，當中涉及很多死亡的描述。

也許是魔幻現實小說的關係，不單只不覺傷感，還有節慶的感覺。也許多少受了小說的影響，大家都笑說我像郊外野餐般。我也沒想到要替自己說些什麼，因為實在喜歡這種心情。

看着爸爸的墓地，終於有扎下根的感覺。彷彿帶着種子的棉絮般，無論飄到多遠，我們的根仍在這裡。

區仲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