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文藝要用多久？

毀滅文藝要用多久？希特勒的回答是：六個星期。

從一九三三年一月二十八日到三月十五日，本書記載的這短短兩個月時間裡，德國文壇和藝術界那些如雷貫耳的名字們：托馬斯 · 曼、貝托爾特 · 布萊希特、埃里希 · 雷馬克、喬治 · 格羅茲等，他們即將迎來自己在德國藝術生涯的末日，有的在流亡中度日、有的如同封面一樣被抹去、有的則永遠地陷入了沉默和恐懼。

“只需一段年假的時間，獨裁者就能摧毀民主。”作者維特施托克在結尾的後記中這樣說。民主、文明、藝術……這些聽起來那麼龐大、那麼恢弘又那麼不可思議的人類傑作，那些耗費多少個人生、多少厚積薄發而產生的靈感，它們統統都要被毀滅掉。

本書的原標題“FEBRUAR 33”指的是希特勒擔任德國總理的一九三三年一月。這年的冬天，德國格外寒冷，但好在一九三三年的春天並不遙遠。而對於德國藝術界來說，真正的寒冬卻才剛剛開始。

這本書用接近於日記體的編年史，以非虛構的視角向人們展示無比輝煌的魏瑪藝術，是如何在短短幾周就陷入徹底死寂和政治癲狂的。人們總是幻想文明是強大的，進步是堅固的。可是希特勒用實際行動告訴一九三三年的德國藝術家，那些前途無量的人生，那些光芒四射的才華，只需要六個星期就可以被徹底粉碎。

“太多太多的作家沉默了，幾乎消失得無影無蹤。”作者毫無疑問是寫歷史的好手，他的筆觸毫不容懷疑，彷彿使得讀者置身事內，和當時的人一樣體會那緊張的局勢以及讓人窒息的絕望。

我們比起那些倉皇失措或不知所措的德國藝術家來說，或許是幸運的，因為我們還不需要去面臨這樣的選擇。又或許因為讀者已經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所以這種時間上的緊迫感才變得越來越劇烈。

總而言之，這本書如同《安妮日記》一樣，它會讓人緊張，會讓人在鬆一口氣的不久又倒吸涼氣。

就好像是在電影《閃靈》中看到那癲狂的傑克一樣，我們不由得會為主人公們感到擔憂，因為我們猜不到接下來在這恐怖瘋狂的環境中，他們的命運究竟會如何。

《再論雷峰塔的倒掉》裡說，悲劇就是將美麗的東西撕毀給人看。一九三三年對於德國藝術和未來十年的歐洲乃至全人類命運而言，都是一場可怕的悲劇。但是好在雷峰塔倒塌後，總有像魯迅這樣的人站出來。烏維 · 維特施托克正是紀念魏瑪藝術倒塌的那個魯迅，他的文字忠誠於事實，但是又比刀鋒還要尖銳。

所謂居安思危，我們都應該手捧一本《文學之冬》，因為它道出一個真理：進步是如此脆弱，以至於我們必須不惜代價守護它。

留雨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