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首英文歌

初中一位英文老師有一套自創的“獎懲制度”：在課堂上被抽問不會回答，就被罰“一首英文歌”；假如之後主動回答問題且正確，便能抵銷一首。每周五科代表會統計當周有累計歌曲數的同學，周六早上的英文課輪流到講台唱歌。被罰歌的數量並不是每次只有一首。英文成績不好的同學不專心聽課時，老師會一氣之下罰“一千首”。我卻是因為英文成績好，老師在提問難題時會故意叫我，當我啞然而對時，她便會喜滋滋地在黑板的“唱歌榜”寫上我的學號，加上一個肯定是周五前無法抵銷的龐大數字——通常也是一千首起計。

幸而無論一首還是一千首，只要上台唱一次，當周的數字便會歸零。有時因為那一周太多同學榜上有名，科代表會悄悄擦掉我的學號。只是一個學期下來，我還是有三四次上台唱歌的機會。

也是那一年起，我大量地聽英文民謠。那還是唱片當道的年代，家裡的“經典英文民謠一百首”唱片附着歌詞本，可以對照着學詞彙。或許是身體裡住了個老靈魂，這些歌作為學英文的工具之餘，也確實觸碰到自己的內心。《Those Were the Days》分裂出一個在小酒館的我，一個更年長卻未必更有智慧的我，回頭看現在的自己，彷彿是個陌生人。《Greenfields》是已成焦土消失的綠野，而天地之大，沒有屬於自己的景色。《Sound of Silence》裡劃破夜空的霓虹燈，是當年急速興建中的各大娛樂場，而在科技發展中人們漸漸言而無物、聽而不聞，紛擾嘈雜中，無形的寂靜如癌症般滋長。

近日因為自駕旅遊而整理了一些適合在鄉間兜風時聽的歌單，像《Country Road》一類的民謠。於是我想起那位雖然嚴厲與有些“惡趣味”，但確實使我從此喜愛英文這種語言的老師，還有那些永遠唱不完的一千首英文歌。

波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