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去浪漫糖衣的愛

——談舞台劇《黃昏下的羅密歐與茱麗葉》

《黃昏下的羅密歐與茱麗葉》是本地新晉劇團“心焦點”的首個公演劇目。編劇兼導演鄺振業以莎士比亞經典作品《羅密歐與茱麗葉》為藍本，代入現代澳門都市的生活作背景，嘗試去探討愛情的永恆價值。劇名中的“黃昏”意指老年人的愛情，當山盟海誓、刻骨銘心的情侶變得年老色衰、頑疾纏身時，他們的愛情是否仍能恆久不變？

故事開始以一宗充滿疑團的人壽保險索償案為引子，講述一對長者夫婦羅密歐與葉麗茱原本居住在一個唐樓單位。某天葉麗茱被發現已經死在自己的床上兩日，床的四周放滿了鮮花，房間的窗和門被膠帶密封，現場留下兩封遺書。丈夫羅密歐不知何故去了意大利，保險的受益人是兩人的獨生女羅倩庭。Sam是負責審批本次保單的調查員，他懷疑葉麗茱的死另有內情，於是對羅家展開深入調查。隨着故事的發展，死者一家的生活情況逐漸披露，原來死者生前患了重病，記憶力嚴重衰退，無法行動和自理，需要丈夫照顧起居飲食和大小二便。女兒羅倩庭曾多次提出把唐樓出售，最特別的是死者與羅先生似乎對《羅密歐與茱麗葉》這作品有着某種特殊的情感連繫，種種跡象顯示事件並不單純。另一方面，Sam與同居女友就結婚的問題發生了磨擦，他女友渴望組織家庭，但Sam卻不相信永恆的愛，二人的關係正處於危機之中。

隨着社會少子化和老齡化現象日趨嚴重，長者的晚年生活早已成為備受關注的社會問題。導演在故事開頭就讓觀眾對葉麗茱的死抱有懷疑，為故事佈置了一個期待式懸念，中途刻意引導觀眾去某個方向思考，到最終一刻才把真相揭示，結局來一個大反轉。導演在故事佈局上花了不少心思，他選對了一個普世議題，也成功佈下了一個局，可說是捉住了鹿。

可惜不必要的雙線敘事、有待雕琢的對白、以及不足的角色描寫使作品停留在形式層面，未能把愛情的永恆性推進更深層次的探討，最終還是脫不了角。

故事以兩條線來敘述，一條描寫Sam和同居女友的婚姻價值觀，以輕喜劇的手法呈現；另一條描寫羅密歐和葉麗茱的晚年生活，以悲劇的手法呈現。在一次網上訪談節目中，演員提及這是用了“悲劇喜演”的手法，然而兩條線的關係只停留在Sam的婚姻觀被啟發這一點上，而不是在葉麗茱之死這最大的懸念上，致使故事有強烈的割裂感，彷彿是把一悲一喜的兩個劇縫合在一起似的。更重要的是故事裡的角色欠缺感染力，未能成功和觀眾建立情感連繫。兩條線的人物都顯得較為單薄，使最後真相揭曉時衝擊力被大打折扣。如果把Sam和他女朋友的清淡部分，用來強化羅密歐和葉麗茱的描寫相信效果會更好。

演出方面看到製作團隊的努力，不過仍有許多改善空間。例如入場時Sam向觀眾的發問與故事沒有關連，部分演員的肢體動作生活質感不足，舞台調動比較單一，過半時間人物都是安坐椅上清談，對白有待精練，以及部分角色的戲劇行動無助主題發揮等等。導演似乎是想同時照顧悲與喜兩部分的內容，然而卻分散了主要角色的塑造。整個演出處理得最出色的是燈光效果，特別是描繪葉麗茱死的那一場，簡單直接有力。

總體來說，本作的主題吸引，故事佈局有心思，只要加強主要角色的塑造必能更進一步提升作品的層次。以新晉劇團首次公演的表現來說絕對是值得肯定的。期望創作團隊繼續努力，加以磨練日後帶來更多本地創作的作品。

（觀演場次︰二○二四年二月二十五日下午三時）

黃若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