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寒逐漸找到草根的味道

——電影《飛馳人生2》

郭敬明和韓寒作為一代人的回憶，暗中較勁許多年。如今仍然活躍在影壇上的韓寒似乎宣佈勝負已分，然而並非如此。

正如農村出身的郭敬明拍不好上海的紙醉金迷，年少成名一路開掛的韓寒，也必然是不會懂得什麼叫逆境中的絕望。對於韓寒來說，逆境這個詞本來就很陌生。他去追尋的賽車，彷彿就是為了填補他人生中缺失的這一塊，試圖去通過極限運動來感受無力感，感受柳暗花明的興奮以及絕處逢生的刺激。然而這就像是許多中產白領去玩跳傘，或者用所謂的“自我挑戰”來重喚感官一樣，他們所能感受到的困難加起來，仍不如一個流水線工人每天所感受的一半。

好在韓寒又比郭敬明幸運，他仍能留在影壇繼續探索草根的含義。在前作《飛馳人生》一塌糊塗，《平凡之路》效果平平，近作《四海》又斬獲豆瓣四分榮獲該類型片最低口碑之後，韓寒終於摸到了絕境的精髓：麻木。

儘管從電影整體劇情架構來看，它仍充斥着浮在半空的傷感文學，轉折突兀情節順拐，大量角色充當“工具人”，純粹為了給電影營造緊張感而存在。沈騰所飾演的張弛所面對的絕大多數困難，也往往都是背景音樂一起，幾個酷炫的鏡頭一給，然後就迎刃而解。這再次說明了韓寒其實根本上不知道如何面對絕境，更莫談描寫絕境。因此對於他來說，解決困難就是努力一下然後就可以了，不管是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還是在窮困潦倒的時候修復一台被撞得幾乎面目全非的賽車，只要有勵志的音樂響起，主角團掉點眼淚流點汗，沒有甚麼是不能解決的。

然而韓寒至少把握到了絕境下的麻木感，這也是為什麼這部電影終於能獲得觀眾的共鳴。沈騰在現實生活的壓力下被迫認命，又在重拾自我價值的一線希望中重燃怒火，他完整的人物弧光足以調動觀眾的情緒，以至於讓人忽略其他人物的單薄。作為春節坐進電影院的觀眾來說，尤其在被春節檔爛片折磨了數年以後，我們不能不認為這是一部遠高於及格線的電影了。

說回韓寒與郭敬明之爭。當年兩人的較勁，也不失為互聯網的一次“世界大戰”。而如今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韓寒仍在順利的東風下繼續被人崇拜，郭敬明則在激烈的批評聲中退到了電視劇和綜藝的舞台上。矛和盾似乎走到了各自的舒適區裡，不再針鋒相對，同台對壘，新的浪潮也蓋過了二人粉絲的紛爭。

但是在筆者看來，這並不是一件好事，而實然是命運的嘲弄。郭敬明更懂得疾苦窮酸的滋味，也更懂得飽受批評的感覺，也正因如此，他才癡迷於不切實際的小雞變鳳凰，沉迷於虛構出的燈紅酒綠和揚眉吐氣。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郭敬明是那個更接近張弛的人：一個被譏嘲了大半輩子的人，只好用幻想來填補自己的空虛。

韓寒花費那麼長時間才把握到的感受，郭敬明早已經身處其中。於是人們才會明白，草根感不是一種可以被塑造的氛圍，而純粹是一種命運的殘酷。

留雨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