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的墜落

剛過完青茂關，一路乘坐扶梯，穿過橋廊，走到電梯門口，我習慣性地掏出手機，轉換信號。很快，電梯門開，我舉步往裡走，一位阿婆也急匆匆地往外衝。就在肩膀碰撞的瞬間，手機滑落，咚的一聲掉入電梯夾縫。我不由得驚叫一聲。阿婆見狀，非但沒有關心，反而將我訓斥一通，然後揚長而去。

這時，我忙讓內子打救援電話。對方答應過來，不過要兩百元。正值上班，我也顧不得去討價還價，便答應了。

不久，一位戴頭盔的男子過來，打開電梯，爬下黑咕隆咚的深坑，很快撿到手機。我好奇地問道，這電梯還掉過什麼東西？那男子說，之前，曾有一位賭客掉過一個金手鐲，等撿到後，還慷慨地給了八百元感謝費。看來這電梯還替他掙了不少外快。世間真是無奇不有。想到手機完好無損，我也只能歎一口氣，誰讓我不小心呢？罷了，只能花錢消災。

事後，內子就說，你進電梯就不該看手機，先出後入，那阿婆也罵得有理，儘管令人很不好受。說的也是，如果當時走慢一步，就不至於發生碰撞。可是，完全不看手機，我又捨不得浪費這碎片化的時間。再往前推，如果今早不去新的餐館買腸粉、豆漿，在茫茫人海中，我將不會撞見那位阿婆。如果出門再早一點，那我將照常搭上那輛巴士回校。眾多人在關口湧入湧出，偏偏不早不晚，我就不偏不倚撞到那位阿婆，而手機就湊巧掉入電梯夾縫。可是，歷史不能假設，縱然能夠假設，誰又能斷定事情就一定會往好的方向走。在無常的人生中，我們見識了太多的偶然，而這些偶然演變成生命的禍福，構成了世間的百態。

我忽然想起前陣子廣州南沙“船撞橋”的突發事故，誰會料到船員操作失當，造成船身和船頭先後觸碰瀝心沙大橋的橋墩，導致通航空上的橋面斷裂。期間，四輛車和一輛電動摩托車不幸地從斷裂處墜落，造成五人死亡。對旁觀者來說，這次事故誠然令人觸目驚心，但終究是新聞，未免無關痛癢，更別提那些冷漠者。可對當事人來說，這是飛來橫禍，是一生中不可抹去的痛，誰會想到生命就在那一刻終止？我想，站在斷裂處兩頭的倖存者難免驚心動魄，如果再早一步，或晚一步，掉入深淵的將會是他們。這恐怕將會成為他們心頭上揮之不去的夢魘。相形之下，手機墜落對我來說，有驚無險，不過是生活中的一段插曲。

世間災難太過無常，但也往往無解。當意外的夾縫突如其來，有人輕而易舉地跨越了，有人卻偏偏躲不過，逃不掉。誰能保證自己就是天選之人？既然如此，我們不必杞人憂天，畢竟誰也不能預言未來。命運的賭盤，正因為有骰子的存在，才會讓人獲得終日乾乾，夕惕若厲。

陳奇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