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漣漪

——觀李燦“引力波”展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宇宙於人類而言，始終是無限想像的對象與載體。初民時代，所記載的神靈大抵居於蒼穹，這些神化的天體掌控着自然與人間的運行秩序。這種樸素的宇宙觀，包含着古人對時空的理解。從人類家宅構建到宏觀的時空概念，宇宙的含義經過了漫長的語詞發展。先秦尸佼所言：“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來曰宙。”這是一種尺度與座標。萬物生靈，吾國吾民皆在其中。在這如今仍舊無限延伸的標尺上，藝術成了人類文明宇宙的閃爍星辰。翻閱世界美術史，對宇宙與星空的描繪，構成一種延續至今的美術形象。大漠戈壁上，約繪製於唐中宗時期的《敦煌星圖》，彰顯着古人的天文智慧。荷蘭人梵高，繪製令人目眩的星空，浪漫而真情。百年前，愛因斯坦預言了引力波的存在，這聲宇宙初生時的“啼哭”與時空彎曲的漣漪，意味着一種人類認知宇宙的新可能。李燦的作品展覽以“引力波”爲題，意在他作品藝術主題的呈現與技藝方式的創新。

在諸種繪畫門類中，版畫是既古老而又先鋒的存在。事實上，我們所熟知的西方油畫家，大部分都在創作版畫；且在版畫創作時，往往會激發油畫家們另一方面的內在精神特點與藝術表現力；而又因其複數性，版畫始終在公共領域發揮着重要的文化普及作用。在風雲激蕩的二十世紀，版畫扮演着社會改良與民族解放的利器。它在一定程度上，成爲表現時代與革新願望的强音。

李燦的版畫作品，關注時代，關注宇宙的詩意表達。面對不斷變化的當代社會，他試圖找到自己認知與理解所處時代的方式，於是他將視野投入充滿可能性的科技與宇宙當中。自從工業革命時代以來，人類科技的爆炸式發展，導致今日世界變得充滿無限可能。伴隨這種豐富與多元而來的，還有混亂與喧囂，於是，李燦在版畫主題上試圖去呈現一個自我理解的當代宇宙圖景與虛擬的詩意想像。而在這種宇宙圖景的刻劃中，他將諸種自己感興趣的具體形象，譬如，中國古代園林，虛擬人像，佛像佛塔，宇宙波紋，射線，動物形象等囊括其中。

而實現這種朦朧且詩意的想像，依賴於版畫技術上的創新。早在二○一二年，他便受到英國版畫家斯坦利·海特版畫技法的啓發與廣美版畫的學術訓練，開始以區別於傳統套色版畫的一版多色的綜合版畫方式進行創作實踐，他利用母版的凹凸進行水平分色，用畫筆代替墨滾，使得版畫作品更具繪畫性。他在二維平面上構建了全息投影式的圖像，産生了物象重叠，時空交錯之感。

一九九○年“旅行者一號”回望地球，拍下了令人震撼的照片，地球在黑暗的宇宙中微弱地閃着光芒。於是美國天文學家卡爾·薩根在他的著作《暗淡藍點》裡不無感嘆到：“在浩瀚的宇宙劇場裡，地球只是一個極小的舞台。”

當今時代，人類經由嶄新的科學與技術塑造着社會，繼續對遙遠太空的想像與探索。而身處變革歷史一環中的藝術家如何理解與認知這種變化與可能，則是一個需要關注的具體而實在的問題。當代版畫理應延續版畫的先鋒性與公共性，需要對當代世界正在發生的事情做出表達與關注。

李燦，正在關注與實踐着這一點。

王 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