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常規的敘事模式

——評新春電影《熱辣滾燙》

大年初一上映的新春喜劇電影《熱辣滾燙》，以“賈玲瘦了一百斤”作為主要宣傳語，成功引起了熱議，票房也佔據同期電影的第一名。但正如導演賈玲在採訪時說的，此片的重點與其是減重多少斤，不如說是個人如何面對生命困境，對人生、自我的持續探索，電影結局也給了一個很好的答案。

打破常規的女性角色

《熱辣滾燙》從題材到角色人物，明顯地貼合了近年的女性主義思潮，探討如何還原女性的真實面目，脫離傳統父權對女性的物化。電影前半段的內容，集中展示了女主角樂瑩生命中的困境：掠奪她財產的親妹妹，搶走她男朋友的閨蜜，還有利用她的肥胖來博人眼球的親戚豆豆。這些女性對一個弱勢者施展言語或行為的暴力，想辦法在樂瑩身上榨取剩餘價值時不惜露出猙獰面孔。與一般影視作品溫柔善良的刻板化女性角色不同，此片挑戰觀眾的舒適區，裡面每個女性都為了生存，展露真實的面目。親妹妹樂丹被嘲諷婚後出軌，她振振有詞地說“我出軌是因為我有魅力”，而要掠奪姐姐的房產時，她說姐姐整天躺在家裡不工作，這點為家人的犧牲是應該的。較為溫柔的親戚豆豆，親手送樂瑩上台，被人嘲笑、責罵，她還要求樂瑩當場昏倒，這樣節目的效果更好，讓她能獲得工作。

她們就是完整的主體，有升職需要，有生活壓力，有野心，她們的行為邏輯都是為了生存，直接地與環境鬥爭而培養出狠辣的手段。她們有高配得感，不為自己行為羞愧。這些影視角色讓觀眾感到陌生，被冒犯，但讓人思考的是，掠奪、謀利、自私，本就是一種人性，過往由男人在殘酷環境鬥爭，卻忽視了女性同樣的野心。女性不必被定義為無害、無私和善良，也不必要是為所有人奉獻的聖人。電影所還原的，也只不過是真實的性別、真實的人性。

電影後半段，集中展示最弱者樂瑩，蛻變及實現自我價值的過程。但最不一樣的，是以往作品對女性成功的表達，是讓她最後和男主角在一起，大團圓美好結局。但《熱辣滾燙》讓女主角在遭受種種現實打擊後，決定發奮圖強，最後花了一年時間成功蛻變成拳擊手。完成比賽後，當初拋棄她的男主角找她復合，她拒絕了。此段劇情傳達的價值觀是，成功不再由男性來定義，女性也是獨立的人，在努力奮鬥、探索自我的過程，與他人無關。電影挑戰的，是在社會中男女不平等的潛規則，要求女性無私奉獻的道德綁架，以男性來定義女性價值的思維。這些湧動在生活裡，給女性的種種不便和制約，電影以婉轉的方式表達，既有娛樂性也引人深思。

反經典勵志故事的形式

《熱辣滾燙》以胖女孩樂瑩，在一年內蛻變成為拳擊手作為主線，讓人想起一六年的電影《摔跤吧！爸爸》。兩部影片同樣是讓人熱血沸騰的女性運動家故事，她們從事摔跤或拳擊這種較為暴力的運動，改變了必須依附他人的命運，掌握詮釋自我生命的權利。女性的職業不只是“文靜”，也可以是“搏鬥”的。比起以往的勵志故事，主角最後必定成功的敘事模式，《熱辣滾燙》卻一反常理，主角被對手打趴下，無論站起多少次，仍然被打到滿嘴是血，失敗離場。

賈玲在採訪中說的話，也許能幫助理解電影的立意“我很喜歡它的結尾，我覺得，人這一生不一定每次都是贏都是勝利，人生的常態就是輸”，“‘未來的日子，我要愛自己’，這是我最想上的熱搜”。電影對於“贏”的定義，也許並不指某件事的結局，是人類為了某件自己認同有價值的事情，在過程中不斷挑戰自我的上限，磨煉毅力，跌倒、擦了血重新爬起來的精神。在比賽結束後，樂瑩走出拳擊館，流露的情緒並不是悲傷，自怨自艾，而是圓滿。對手得到了比賽結果的成功，樂瑩得到了她生命的成功，她脫離了以前的環境，徹底地改變了自己。

這是電影最感動人的地方，它給予人的感受是寬容，溫柔地理解在當下時期，大家生活的不易，經濟、失業問題壓得人喘不過氣，人生常態是輸，生命的意義是在於過程。電影結尾穿插的“送你一朵小紅花，遮住你今天新添的傷疤”，溫和滄桑的歌聲，同樣安撫了生活不如人意，甚至在苦難裡的觀眾。滿身是傷倒在地上的女主角，和畫面外的觀眾情緒達到了共鳴，讓此片具有普世性。

瑕不掩瑜的高分之作

《熱辣滾燙》在春節頭六天內票房衝破二十二億，成績可觀，評價不低。只有部分劇情缺乏充足過渡和交代，例如女主角樂瑩在家躺了十年都不工作，但經受一段打擊後，就能發奮一年內成為拳擊手；她家中經濟不好，平時當服務員維生，卻能支付一整年的拳擊私教費用，工作之餘抽出大量時間進行專業拳擊手的訓練。缺乏足夠的現實條件支撐，讓人感覺電影像為了突出女主角的勵志主線，細節處理得匆忙。男主角從一開始的拳擊私教，最後變成一事無成的人，也缺乏他墮落的過程，成了符號化襯托女主角成功的工具人。電影的劇情、節奏和重點都處理得很好，幾乎挑不出多餘的情節，唯獨時長可以擴展，把上述潦草帶過的劇情細節進行補充，豐富男主角的故事，就會更加完整。

樂 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