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交響曲
遠古時期,人類逐水草而居,棲身處多為“遮風擋雨”式簡陋茅舍,與今日鄉村城市的瓦屋高樓不可並論。
關於城市,工具書條目多從兩方面界定:城,人口的集聚地;市,商品的交換所。二者交織,人來人往、貨如輪轉,城市的屬性呼之欲出。
社區生活,城市風景,步履匆匆的路人或土著,無一不是詩人、作家的創作素材。城孕育人,人滋養城。名家筆下,人與城相互滋潤、相互成就。老舍之於北京,秦牧之於廣州,馮驥才之於天津,陸文夫之於蘇州,篇篇可吟可誦、可近可親。
名家逞筆,記載並還原人與城互動相生、纏纏綿綿的生活百態,讓讀者認識城市的文化底蘊,感受城市的文化脈搏,進而迷戀城市的文化氣息與品味。人非草木,對於旅寓、定居之城,多能生發感情。情感豐沛的士子騷客,對愛於斯恨於斯或醉於斯醒於斯的城市,更是癡癡不忘。他們與城市“一言難盡”的故事以及因心靈感觸而來的妙語金句,都為城市作出影響深遠的宣傳。元好問一句“羨煞濟南山水好,有心長做濟南人”,多大程度地提升泉城的歷史文化厚重感,地方官員應該心中有數。往前推,蘇子謫寓惠州,詠頌“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即為南粵佳果代言千秋百代,看將“當仁不讓”繼續代言百代千秋。種植桂味、掛綠的果農,售賣白糖罌、糯米糍、妃子笑的商家,面對蘇大學士的無償義舉,是冷漠麻木,還是心存感激?
澳門,“華人神誕喜燃礮,葡人禮拜例敲鐘”,可謂葡韻悠悠,漢風揚揚。古詩詞中的澳門,自備一種“山雨蒸紅荔,江帆破綠蘋”風韻,一種擔水姑娘不施粉黛的清新秀美。
才女冼玉清,澳門出生長大,後負笈五羊城。詩作《夜歸澳門》描寫假期坐夜班船自穗返澳實況:“情急覺程緩,中夕夢偏慳。虛枕濤聲壯,高窗月色闌。星星見燈火,望望已家山。入戶親先喜,扶肩認別顏。”其文字之質樸,情感之真摯,教人掩卷難忘。
良農不以年荒而輟耕,芝蘭不以谷幽而不芳。澳門街,彈丸之地,卻是一方文藝熱土;一座適合胎結故事,孕育理想,發酵情懷,創造奇跡的城市。文學史上不乏澳門題材的佳作,遠有湯顯祖組詩《香嶴逢賈胡》,近有郁達夫小說《過去》。有趣的是,在學者的論述中,在不盡相同的口耳相傳中,湯顯祖、郁達夫是否“到過”、“逗留過”澳門,眾家出語謹慎,迄今無定論。
日前,某網站就“讀書人的文旅宣傳”議題,羅列了作家對各地的描寫清單。如沈從文寫湖南,蕭紅寫東北、賈平凹寫陝西。瀏覽至澳門,郁達夫及其名篇《過去》文字赫然映入眼廉:
“說起這M港,這港市的建築,很有一點中古的遺意。前面左右是碧油油的海灣,港市中,也有一座小山,三面濱海的通衢裡,建築着許多顏色很沉鬱的洋房。富室和賭場很多,處處有庭園,處處有別墅。沿港的街上,有兩列很大的榕樹排列在那裡。在榕樹下的長椅上休息着的,無論中國人外國人,都帶有些舒服的態度。”
多有韻味的文字啊!在燈紅酒綠的夜晚,在重金屬聲喧囂的都市,這類美文值得再三品讀。
劉景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