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由你決定何為“美”

——看戲劇表演《造美之城》

參考澳門旅遊局過往的戲劇盛事，每年初舉辦關注本地戲劇市場的“澳門城市藝穗節”，年中下旬舉辦來自全球各地及本地精選的“澳門藝術節”。二○二四年並不例外。今年藝穗節節目，筆者最為關注和好奇的節目便是《造美之城》。內容講述有三位來自中國不同城市的變裝皇后，在具有四百四十年歷史的澳門市政署大樓，上演了一場探討“美”標準的戲劇表演——《造美之城》，希望以獨特而小眾的藝術形式呈現多元文化的個體美於澳門。

且從澳門文化局官網的節目介紹可見，“紅唇、大露背、短裙、黑色絲襪、高跟鞋，這些是美嗎？……用你的選票決定甚麼是美，用挑剔改變世界。”、“內容涉及粗言穢語、裸露場面及成人情節，只限十八歲或以上人士觀看”、“ 觀眾需於演出期間來回走動，建議穿着輕便服裝及鞋履； 節目有互動環節，演員或會與觀眾有肢體接觸。”筆者作為關注社會議題的藝術愛好者，很期待能從中看到更豐富的思想碰撞和火花。

造美，玩樂！

《造美之城》在抵達澳門之前，先是去了僅與香港隔着一片深圳灣距離的蛇口，以探索“新空間演繹”的主題，在深圳蛇口戲劇節順利地上演了三場非傳統劇場的實驗性演出。來到澳門後，不同城市文化以不同的方式表達自身特色，作為寸金寸土的澳門、演藝之都的澳門、世界遺產地資源豐富的澳門，將演藝空間從傳統的劇院舞台延伸到公共空間早已老生常談。今年藝穗節的主題旨在呈現“新奇怪誕、有趣好玩的節目和延伸活動，把澳門‘藝’裝成遊樂園地。歡迎一齊走進藝術家的奇思妙想天地，盡情參與、玩樂、扮演和挑戰！”配合主題，來到澳門的《造美之城》更加關注是內容表達“美”的本身。

簡單而言，《造美之城》就是一場關於造美比賽的演出，每一位入場觀眾就是投票者。比賽位於市政署大樓，前身就是政府議事決策事務的地方。開場之前，主持人化身為變裝皇后派發今晚的投票道具。進入這個比賽，就是進入一個由少數服從多數的造美城市。觀眾所有票數會決定參選的三位變裝皇后生死，票數最低者便被“處死”離開。比賽進行三輪，第一輪“火辣之美”、第二輪“嫵媚之美”和第三輪的“內在之美”，第三輪決賽是變裝皇后的自我比拼。每一輪的比賽都是變裝皇后的才藝表演，表演結束由觀眾透明且公開地投票決定誰是自己心中最合適的“火辣、嫵媚、內在美”。和所有普通觀眾一樣，筆者看戲之前也不知道何為變裝皇后，網絡搜索，才知道他們是一種人物，通常是男性，他們使用變裝服裝和化妝來模仿，並經常誇大女性性別標誌和性別角色。在現今社會中，他們是一群小眾群體，但他們敢於承認和表達，他們開放、自由、包容、有愛。他們的表演通常發生在 LGBT 驕傲遊行、變裝比賽、歌舞表演、嘉年華和夜總會中。不過，這一晚的表演氣氛，像是一場諷刺人性的嘉年華。

小眾魅力 藝術詮釋

主持人在說完造美之城的比賽規則，作為觀眾其一的筆者，其實是想要棄票，不想要參與其中，只想欣賞表演。但後來被主持人的權威引導之下，第一輪表演中全場尖叫興奮的氛圍烘托之下，筆者的情緒也只剩下“我要投最出言不遜那個”、“藍色的戲服加上大膽性感的演出，太抓眼球”。在權力中心和大眾行為的推動之下，筆者全然忘記開頭希望逃離投票規則的自己。在最後一場比賽，變裝皇后卸下濃厚的妝容，脫去身上所有的裝飾，他變成一個“普通人”，一個在人群之中並不耀眼的人，但這是他的內在之美，這是最舒服真實的他自己。

傳統的戲劇演出，舞台和觀眾是分開、互不干擾的。但這部戲劇中，觀眾其實就是演出者之一。觀眾參與造美的評價系統，觀眾尖叫歡呼，觀眾噓聲一片，觀眾與變裝皇后肢體碰撞等等，觀眾的所有反應，其實都是這部戲劇想要揭露人性負面消極的一面——評價他人、隨波逐流、尖酸刻薄、專制專權等等。演員的表演，也只是希望在場的每一位觀眾，能知道社會本身所存在的問題，活在他人的評價和指點當中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這部戲中，變裝皇后只是一個“美”的代稱，變裝皇后背後是多元化的美，而對美的控制和要求確是專制、狹窄。

一齣優秀的戲劇作品，能透過故事情節來啟發觀眾對於社會倫理、個人成長等議題的思考。這些卓越的作品應該具有深度和思考價值，探討人性、挑戰觀眾的思考方式，打破傳統框架，帶來新鮮和獨特的觀點。

《造美之城》的演出無疑都能達到優秀戲劇作品的要求。這場演出以小眾的變裝皇后為主題，探討 “美”的定義，而這場演出告訴我們：美是沒有固定答案的。然而，現今的主流喜好並不包括小眾主題，但是否意味着小眾的存在就不值得被看見？不值得被重視？筆者認為，一個進步、人性化的社會應該是多元包容的，應該尊重和欣賞各種不同的觀點和表達方式。

秋 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