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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2月07日
第C08版:鏡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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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莊生活的回想

山莊生活的回想

有個山莊的主人對我說過好多次:“抽空到有着綠色樹木的山莊看看吧。當得到這個山莊時,我第一個就想到你,想到你能在山莊讀書寫作;還想到你的合唱團,可以在山莊盡情放歌。”聽後,我確然感動。但不知為甚麼,我仍然只是每天下午都到同處五桂山的和平村走走山道、爬爬山坡,卻沒急着去那個山莊體驗體驗。因為,這一年多兩年來,我也算涉足過一些花茂草盛的山莊,但卻不喜歡裡頭的格局和氣氛,上述的那一個,也大抵不過如此吧!

然而,某個上午,當姍姍來遲的我,一踏入那個山莊的大門,便被山林葳蕤、遍地陽光所鎮住,一見鍾情卻相見恨晚了。

並非一時之興,當感閱歷已半,我就渴望經常能在難見一點雜質,尤其安靜平和的環境裡呼吸。我總記念不忘女小說家凱南·羅凌斯的鄉村十字小溪,作家梭羅在瓦爾登湖畔的獨特房屋……但是,於我而言,想佔有類似一隅純屬奢望。因此,山莊主人之樂於成全,實在乃一種大大恩賜!

每天,我都坐在灰色大傘子下的長木椅子上勤奮着,旁邊就有一間木製小屋,其居然大於我瞻仰過的,奧地利作曲家馬勒在麥爾尼格小鎮山上的那一間。我在這裡寫下了《劃破山林的寧靜與和平》、《沉香小徑》、《小黑》、《大黑》、《山莊裡響起鋼琴聲》、《阿爾卑斯山民歌》……,工作效率高非虛言也。我在城裡有個書樓,書樓有四扇窗子,打開窗子便見樹枝樹葉,如今,我卻身處四面環山的山坳裡。書樓有書樓的優越,想看哪本書,唾手可得;想查甚麼資料,隨手可取。在山莊,我卻只有《現代漢語詞典》以及《牛津簡明音樂詞典》,但已覺心滿意足。也就在這裡,我常常幾個小時、幾個小時不說一句話,偶而只是呼喚已跟我形影不離的四隻犬,現在只剩三隻了。我對偶而來訪的朋友說:“你聽,當我倆都不作聲時,就只有‘鳥鳴山更幽’了。”

山莊的一切令我快樂無涯。我的腦力勞動與體力勞動相結合,就是給眼前的龍眼樹澆澆水,我看着它忽然綻出嫩葉,忽然長出龍眼花,龍眼豐收在望了。居高臨下地看,正前方有一個菜園,朋友來時,一定會給菜地澆水,並常常在離開時摘走一大把沒有受到污染的菜。有些天,見到菜園的地面乾裂,我於是也拿起水管澆水,不要以為那是輕工,因為拿着水管繞着走,還沒完成就大汗一身。與那幾隻中華田園犬不同的是,靠山的水塘裡的八隻鴨一見我來,就齊齊跑下飛下水塘,看到我拿着的是牠們愛吃的玉米粒時,就又一隻一隻地走上岸,卻仍搖搖擺擺地遠遠避着,到得我把玉米粒倒在食槽跟牠們保持一定距離時,卻馬上爭先恐後地狂奔過來。也許,主人沒能天天餵食,所以鴨子有失風度了。

像山莊這樣的地方,的確可以一定程度地撫平心靈創傷,然而,其又是要用經濟力量以支持精神生活的。山莊主人從事餐飲業,說沒有精力另有懷抱。讓山莊就這樣沒有任何商業回報地放下去,似乎對不起自己的錢袋子。於是,有知道山莊空着又心有雄圖大略的人,想乘虛而入順理成章,我就多次不勝其煩地做過接待辦主任。有位前來考察的老總曾對我言之:“我會把山坡的荔枝樹、沉香樹移走,並把旁邊的木製屋子推平,然後做十多間高規格的民宿。”他還胸有成竹地說:“到不遠的將來動工時,可能會影響你了。”我莫可奈何地隨即回應:“你們一進來,原來的生態更遭到破壞,我已逃之夭夭。”

“一切都是永遠的,一切都是暫時的。”所以,我定然珍惜在這裡度過移情益智的每一天。雖然,在山莊也有不便之處,比如午飯,我不願意花時間在廚房裡,於是常常以乾糧代之,有人笑我“一頓飢一頓飽”。我至今沒在山莊住過一夜,獨自一人,與村民距離又不太近,不要說會不會有山賊光顧,但仍感慄慄危懼於深更半夜有些甚麼,難以有人照應!因此大都早出晚歸,這就委屈朋友載來載回了。有人曾說:“在這個地方,第一天會覺得很佳,第二天以後就會說不好了。”但我已待了兩個多月了。對於來回奔跑,有位在省城奮鬥的先生又另有說法:“單程只半個小時,根本不是問題,在廣州,從一處到另一處,就常常要耗費很多時間。”凱南·羅凌斯居然從紐約跑到與世隔絕的非洲森林,那真是萬里迢迢;我於是更羡慕梭羅,梭羅的瓦爾登湖距離康科德城只有兩英里,一想到自己也能在這麼近的城外,有一個安頓身心的地方,就只覺得幸運。

忽然見到砂石地上那棵蒲桃樹又抽出新枝,大自然每時每刻都在變化着。我的所想所思也在變化着——倘若能像柴可夫斯基那樣遇到梅克夫人那該多好!我會請她把山莊買來給我。那麼,我就可以在這片美好的土地上,毫無後顧之憂地度過日後時光。

尚貝里

2024-02-07 尚貝里 1 1 澳门日报 content_318530.html 1 山莊生活的回想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