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洛爾十年重塑歐盟

晚上收到WhatsApp，得知雅克 · 德洛爾(Jacques Delors)離世的消息。他以九十八歲的高齡離開人世，在法國和歐盟的歷史長河中留下了深刻的腳印。德洛爾雁過留聲，他爲歐盟立下的汗馬功勞，遠勝過許多歷史上自認爲功業蓋世的帝王。德洛爾何許人也？是多年前我在巴黎第九大學唸經濟研究院的導師。世事卻是如此奇妙變幻，在他短暫的教學生涯中，法國左翼政黨聯盟的總統候選人弗朗索瓦·密特朗(François Mitterand)在一九八一年的大選中獲勝。二戰後法國的政權一直牢牢掌控在右派手裡，作爲在野黨的社會黨，雖然有些懂得經濟的年輕大學教授，但他們還是停留在紙上談兵的階段。一九七四年德洛爾加入左翼聯盟的社會黨，很快便在一九七九年成爲了總統候選人經濟顧問團隊的成員。

在接踵而來的國會大選中社會黨大勝，德洛爾被任命爲經濟財政部長。在密特朗總統執政的初期，爲了兌現一連串的選舉承諾，左翼聯盟的新政府祭出了左傾的經濟新政策，其中包括銀行和主要工業大企業的國有化、凱恩斯式的刺激經濟方案和工資及通脹的自動掛鈎等，財政赤字無可避免的大幅攀升，資金開始外逃，當時的法國貨幣法郎受到貶值的衝擊，經濟十分動蕩。但在這次動蕩中，德洛爾力挽狂瀾，說服總統執行了緊縮經濟政策以穩定難以收拾的局面：嚴控通脹和貨幣的穩定是主要的目標。他這些政策當然受到黨內人士的强烈批評。一九八四年他離開了政府，爲他出任歐盟委員會主席的職務鋪平了道路。也正是他對經濟和財政問題的態度，獲得了當時法國總統和德國總理赫爾穆特 · 科爾的全力支持。如果沒有他們的支持，難以想像德洛爾能夠在他三個任期的十年間，得以大刀闊斧爲當時處於十字路口的歐盟脫胎換骨，重塑成爲今天的歐盟。

歐盟的前身是西歐以德法爲首的六國在一九五七年簽署的羅馬條約，其目的是通過和平的手段統一歐洲以實現不再有戰火，尤其是兩次世界大戰中德法兩大强國的戰爭。一九七二年其他西歐國家入盟，形成了當德洛爾出任歐盟委員會主席時的西歐十二個成員國，但其架構頗爲鬆散，更像是一個以共同市場爲基礎的經濟聯盟。在以實現和平和歐洲一體化的十年任期中，德洛爾鍥而不捨地推動了下列政策：

一、一九八七年簽訂《申根條約》，使會員國之間不再有國界。也就是說在歐盟各成員國貨物流通消除了過境關卡的障礙，各成員國的人員可以自由流動及工作。

二、一九九○年在他的推動下，德法倡議明確的政治聯盟的基本方針。其內容是十二個成員國將實行共同的外交和國安政策，最終實現共同的國防目標。更在經濟金融的融合中，建立統一貨幣歐元。歐元終於在一九九九年正式啓動。

三、一九九二年《馬斯特里赫特條約》簽訂，設立理事會、委員會、議會，逐步由區域性經濟共同開發轉型爲區域政經的整合。一九九三年《馬斯特里赫特條約》生效，歐洲聯盟正式成立，原來歐洲三大共同體納入了統一的歐洲聯盟，更發展共同的外交及安全政策，並加强司法及內政事務上的合作。

四、一九九五年歐盟成員國增加到十五個，後來歐盟的成員國擴大到今天的二十七個。

可以說在德洛爾的十年任期內，歐盟從原來的十二個國家不斷壯大，而歐盟也從一個鬆散的以經貿合作爲基礎的地區聯盟，發展成今天不單只是經濟的合作，而是更具有政治聯盟甚至具有超越國界的民選議會。更了不起的是貨幣的整合：歐元的成立，代表了歐盟的金融更早一步走向一體化，在世界政經棋局上，挑戰美元的霸權。無可否認，德洛爾被稱爲歐元之父，是當之無愧的。

陳增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