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江之畔

提到烏江，大部分人第一反應是西楚霸王自刎之地，今安徽和縣烏江鎮。不過，本文說的烏江發源於貴州，滾滾烏江水流經重慶市涪陵區，一個距重慶百餘公里因“涪陵榨菜”聞名之地。

烏江之畔，一個神秘小鎮在幾十年前曾一夜之間從地圖上被抹去，這便是如今的白濤街道（舊時為白濤鎮）。彼時，六萬多人堅守“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兒”的保密信念背井離鄉，在此開啟長達十餘年的絕密級軍事工程建設。在技術落後的年代，他們硬是靠着工兵鎬、工兵鏟、炸藥、風鑽等挖空整座山，利用山體建成“世界第一大人工洞體”——“八一六”工程。

時間回溯到一九六四年十月十六日，中國第一顆原子彈在羅布泊成功引爆，標誌着我國成為全球第五個擁有核武器的國家。鑒於複雜的國際形勢，一九六六年我國決定在三線地區建核工廠，憑藉武陵山脈作為掩體，且緊靠烏江的白濤鎮挑起重擔，被挖空的金子山內便隱匿着絕密核工程基地。

一九八四年，出於國家戰略調整，已完成百分之八十五建築工程與百分之六十五安裝工程的“八一六”工程停建；二○○二年，國家批准“八一六”項目解密；二○一○年，“八一六”工程作為景區開放，成為“愛國主義國防教育基地”、“重慶市涪陵區國家安全教育基地”、“二○二三年度科學家精神教育基地”等。

“八一六”工程的震撼，永世難忘。尤記得，剛去到時便被告知觀光車票已售罄，但多走幾分鐘，車程的距離絲毫不影響遊客們的參觀熱情。踏入洞體，能同時容納兩輛卡車並行的超高石拱頂隧道令人感慨，據說整個工程中這樣的隧道共有十餘條，四通八達。跟隨人流穿過一道巨大鐵門後，筆者便來到一○四核發電廠房，單是體積的巨大，已令人歎為觀止。跟隨導遊在各個功能空間一路穿行已堪比迷宮，卻被告知開放區域僅為整個工程的極小部分；其餘道路、導洞、隻洞、隧道及豎井加起來有一百三十餘條，主體工程引水運行時能抽掉旁邊烏江三分之一的水量。

一座山體竟能挖出如此乾坤，且能預防一百萬噸當量氫彈空中爆炸衝擊和一千磅炸彈直接命中攻擊，還能抵抗八級地震破壞，可謂奇跡。不難想像，在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有多少建設者為之付出生命。距工程四公里處，有座名為“一碗水”的烈士陵園，七十六名參與建設工程的烈士長眠於此，平均年齡僅二十一歲。

如今，滔滔烏江水依舊，仿若娓娓講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悲壯。離開之際，天空下起了小雨，就像為英雄建設者而垂淚。套用一句話作為結語：“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蟲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