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門詩緒

高適：薊門逢古老，獨立思氛氳。一身既零丁，頭鬢白紛紛。勳庸今已矣，不識霍將軍。祖詠：沙場烽火連胡月，海畔雲山擁薊城。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王昌齡：薊門秋月隱黃雲，期向金陵醉江樹。姚合：薊門春不艶，淇水暖還清。許渾：懷玉尚悲迷楚塞，捧金猶羨樂燕台。薊門高處極歸思，隴雁北飛雙燕回。劉滄：人生行止在知己，遠佐諸侯重所依。綠綬便當身是貴，青霄休怨志相違。晚雲遼水疏殘雨，寒角邊城怨落輝。此去黃金台上客，相思應羨雁南歸。

關於薊門的詩，很多很多，但最有名的當然要數陳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這首詩好在哪裏呢？我認為好在敢於直抒胸臆。常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詩人以“愴然涕下”的實際行動，明確告訴讀者，他到了傷心處。什麼傷心處呢？很簡單：沒有知音，懷才不遇，人生虛度。不過這個原因，詩人表現得比較含蓄：歷史上求賢若渴的君主賢臣燕昭王、郭隗早已死去，像燕昭王、郭隗那樣的君臣今世並沒有出現，自己只能看着遼闊的天地，感到自身的渺小與無助，任由時光虛度。全詩共四句，前三句表面上在談古論今，實際上是在集聚力量，到第四句如大江決堤，情感的洪流噴薄而出，給讀者以猝不及防的震撼與衝擊。

陳子昂這樣知音難求、懷才不遇、功業難成的苦惱與悲傷，不少詩人作品，例如上引許渾、劉滄的詩，都有同樣的主題、相似的內容，但是都沒有陳子昂的《登幽州台歌》那樣動人心魄的力量。究其原因就在於陳子昂決堤式的感情表達方式。

（二之二）

亞 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