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下的孤膽獨行
——看粵劇《無聲的功勳》
現代粵劇《無聲的功勳》是一部題材獨特、形象生動、劇種韻味濃郁、
藝術感染力強的原創大戲。“無聲——是暗夜裡深藏的電，無名——是迷
霧下的孤膽獨行。信念——在向死求生中淬煉，忠誠——在義無反顧中證
明。”這是該劇的主題曲。深沉的旋律，堅定的信仰，義無反顧的孤膽英
雄，精彩地營造了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澳門的歷史情境，再現了一位潛伏
澳門中共特工的動人形象，彰顯了隱秘戰線共產黨人為了澳門福祉和新中
國的解放事業不辱使命、無聲奉獻的精神風采。
從柯麟醫生到舞台形
象的藝術獨創
《無聲的功勳》是根據澳門柯麟醫生的真實故事創作而成的，並非編劇的憑空虛構。劇中柯雲的原型柯麟，上世紀初生於廣東海豐，一九二四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廣州起義後在上海參加了中共特科。一九二九年配合組織懲殺出賣彭湃的叛徒白鑫。後輾轉多地，一九三五年奉命潛伏澳門，歷任澳門鏡湖醫院院長、澳門華僑協會主席等。一九九一年在北京病逝，離世八年後，澳門回歸。那一天，當《七子之歌》響徹全國時，無數面五星紅旗插滿了澳門的大街小巷。有人在澳門柯麟診所的舊址上，也插上了一面紅旗，以紀念這位戰鬥在澳門十餘載的傳奇人物。他為澳門百姓無私奉獻的大醫精神和高尚品格，他對黨忠誠，長期潛伏澳門隱秘戰線，為澳門的統一戰線，為澳門的進步和繁榮，作出了傑出的貢獻，也贏得了澳門居民的尊重和愛戴。
《無聲的功勳》成功地塑造了孤膽英雄柯雲的藝術形象，在情節結構上也有着鮮明的特點。根據人物和題材的特點，編劇梁郁南採用了諜戰劇的形式結構故事，演繹情節，塑造形象，表達情感，既便於表現隱蔽戰線的共產黨人，又能產生懸念，引人入勝，有着很強的戲劇性。全劇是從一九二九年開場的，代號“中央特科十號”的柯雲引鋤奸隊槍殺了叛徒白鑫，國民黨情報局某處處長章一逵追查“十號”，由此引入劇情。柯雲奉命撤離上海，潛伏澳門，仍以“十號”為代號，一邊行醫一邊為黨工作。章一逵則一路追蹤柯雲來到澳門，步步緊逼，步步驚心，劍拔弩張，窮追不捨，都被柯雲一一巧妙化解。柯雲與章一逵之間的追蹤和反追蹤，跌宕起伏，鬥智鬥勇，構成了全劇緊張刺激的情節主線。而與主線交織在一起的，是柯雲作為醫生為澳門百姓的救死扶傷，是柯妻智英、兄弟柯平對他的誤解、懷疑甚至呵斥。如果說劇情主線生動地表現了作為我黨隱秘戰線特工的智慧、膽識、無畏和奉獻，那麼，為百姓行醫、妻子兄弟對他誤解的劇情線，則集中表現了柯雲對於澳門百姓無私奉獻的精神品格，展示了潛伏者不被親人理解的內心隱忍和情感煎熬。隱蔽戰線必須守口如瓶，對妻子和兄弟都是要隱瞞真實身份的，這是黨性原則和潛伏紀律，是忍辱負重的擔當，也是對兄弟妻子無言的保護。然而，柯雲越是隱瞞，在妻子和兄弟間的誤解就越深。劇中有兄弟分別多年後重逢時爆發的激烈衝突，有接到母親病重消息後與妻子之間的情感矛盾。可以說，柯雲潛伏的每一天，在與親人的相處中都是在靈魂的煎熬和孤獨中度過的。《無聲的功勳》劇情在主線和副線的交織中展開，柯雲醫生的潛伏生涯和親人情感的生動演繹，全方位地揭示了一位隱秘戰線共產黨人豐富多彩的內心世界和精神力量。
劇神韻與澳門風情的
雙重魅力
觀看粵劇《無聲的功勳》是一件賞心悅目的藝術享受。劇情流暢，形象生動，聲情並茂，韻味濃烈。首演那天的珠海大劇院座無虛席，觀眾被人物、情節和唱腔所感動，連連叫好。以情動人、以唱感人，本就是戲曲藝術最擅長的。柯雲的傳奇經歷，夫妻情、兄弟情、革命情的豐富多彩，給擅長以情動人、以唱感人的粵劇藝術提供了豐富的表現基礎。尤其是表現夫妻情、兄弟情的場景，更為撼人心魄、感人臟腑，煞是好看。革命者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但革命者也是有血有肉、有愛有恨、內心情感極為豐富的普通人。柯雲是兄長、是丈夫，要忍耐被誤解時的煩惱，要忍受母親病重卻不能盡孝床邊的痛苦，兄弟反目、夫妻別離都是劇中最能打動人的情感點。顯然，豐富的情感戲讓原本冰冷、殘酷、無情、甚至死亡的諜戰戲，增添了幾許溫暖、幾分慰藉和幾多情感魅力。
該劇以珠海市粵劇團為主要創作班底，有當下實力派編劇、導演、演員以及音樂、舞美等多方面的協作和精心打造。舞台呈現靈動大氣，傳統粵劇聲腔與現代管弦樂的巧妙融合，帶給觀眾全新的藝術體驗。柯雲和妻子智英由梅花獎得主黎駿聲與粵劇優秀青年演員吳思明擔綱，表演出色，唱念俱佳，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黎駿聲是當下粵劇代表性表演藝術家，他的戲我以往看得很多，這次他飾演的柯雲，形象把握準確到位，表演也很新穎別致。吳思明雖是粵劇新生代演員，在劇中同樣有着不俗的表現，顯現出紮實的粵劇表演功力。用傳統粵劇表現潛伏題材和人物，並有管弦樂的加持，對於粵劇聲腔藝術的發展也是一次有益的嘗試。在我的印象中，粵劇既有着深厚的傳統，又是最具開放性、時代性的劇種，就如同地處改革開放的廣東。俗話說有廣東人的地方就有粵劇，粵劇流行世界各地，本具有開放包容的特性。體現在音樂聲腔上，兼容並蓄，為我所用，我在粵劇新劇目中時常能聽到流行音樂的旋律，卻又是聲腔音樂的有機組成部分，聽來悅耳又不失粵劇本色，很是新鮮。此外，《無聲的功勳》故事發生地在澳門，柯雲長期潛伏在澳門，劇情自然注入了澳門的風土人情，表現了澳門百姓的喜怒哀樂，舞台美術和唱腔中也糅進了澳門的元素，該劇也就有了鮮明的澳門人文風情。
珠海澳門“文化走親”
的傑出成果
粵劇《無聲的功勳》首演成功，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引起了我的關注。這就是，該劇是珠海與澳門合作出品創排的首部舞台劇，是珠澳“文化走親”交流活動的重要成果，也是珠海演藝集團藝術總監鄒建紅精心策劃的傑作。鄒總是一位極具開拓精神和創新意識的劇院領導者和管理者，與澳門合作打造該劇，自然比起珠海粵劇團常規的劇目創作更具特殊的意義。新時代大灣區粵澳深度合作，表現在舞台藝術創作上，珠海演藝集團已經走在了前面。除了已經首演的《無聲的功勳》，集團歌劇團正在創作歌劇《誰撥動了琴弦》，表現的正是珠澳深度合作的主題，我也很期待。
此外，在我的認知中，澳門觀眾非常喜愛粵劇。多年前，受澳門中華文化聯誼會梁華會長的邀請，我曾兩次率中國劇協梅花獎藝術團到澳門演出，粵港澳三地粵劇梅花獎演員悉數邀請參演，演出現場異常火爆熱烈。
此次與珠海合作出品的，正是澳門中華文化聯誼會。看戲那天遇上了專程前來的梁華會長，久未謀面，相見甚歡。我相信，珠澳着手打造《無聲的功勳》，演繹澳門醫生柯雲的傳奇故事，一定會唱響澳門，唱響廣東，唱響全國。
中國戲劇家協會顧問 季國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