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佬哥唔識世界

“有怪莫怪，細佬哥唔識世界。”這兩句話是押韻的，“怪”、“界”兩字作韻腳，相當順口。它不是詩句，而是稟神的禳解之詞。廣府話稱小孩子為細佬哥，既是細佬哥又豈能識“世界”？莫說細佬哥不識“世界”，甚至老如我者，若問“世界”為何物？亦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因為它原是佛家語。世是遷流，界是方位。前者指過去、現在、未來的時間，後者指十方，即東西南北、四維、上下的空間。換句話說，世界是指時空所籠罩下的一切領域。梵語稱為loka-dhatu。《楞嚴經》卷四：“何名為衆生世界？世為遷流，界為方位。”

世界，亦指天下、江山。宋陸游《老學庵筆記》卷一：“金腰帶，銀腰帶，趙家世界朱家壞。”世界既是江山、天下，這當然包括財富。乃有“好世界”一語。稱頌他人父親擁有大量財富，或者指這人是富二代，往往說：“你老竇有世界。”不過廣東各地很多方言，有把“世界”說成“四介”。四是一個數目字，介是一個量詞，相當於“個”。譬如說自己是一個窮書生，曰“一介寒儒”。那麼“老竇有四介”，這就不是恭維語了。因為“四介”，不是“世界”，更非天下、江山，應驗了“細佬哥唔識世界”這句“稟神禳解”語，因為“細佬哥”無知，老竇有四介、五介、六介都由不得他作主。

老竇有四介，在今天不是奇聞，打開手機視頻所見，婚姻就等同遊戲，朝秦暮楚，離婚手續剛剛辦妥，馬上又換上一張婚書，活像小孩子玩泥沙。此所謂“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老竇多，並不表示“細佬哥”也多。相反，人口不斷下降，而老竇隨着歲月的增長，人口自然老化。過去是限生，甚至強迫“人流”。如今一個兒子，焉能供養“四介老竇”？況在這種環境下，哪有父子親情？是“細佬哥”的悲哀，還是老竇的悲哀？歸根究底是社會的悲哀。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