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夜驚魂

晚上十一點半的3號A，正如其他巴士一樣，基本沒什麼乘客。它會駛上孫逸仙大馬路，途徑漁人碼頭、科學館與文化中心。此時的大海隱沒於夜色中，路燈稀疏，人煙罕見，車廂被白燈照得明淨敞亮，越發顯得窗外一團漆黑。

大約在十月中旬的某一天，我迷戀上了雪莉 · 傑克遜的小說，囫圇吞棗地消化了她的《惡之花》和《避暑的人》。就是當晚在3A靠窗的座位上，我一邊閱讀起剩餘的短篇故事，一邊在腦海裡推敲出了一則自己的恐怖故事：

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在一次下晚班的路上，因為讀書讀入了迷，於是坐過了站。驚醒後，她慌不迭按了落車鐘。巴士剎停，她奔下去，卻發現四下無人，一片荒蕪，燈也沒有一盞。她僵在原處，目送巴士消失於黑夜之中，再一看手錶——深夜時分，離她而去的便是最後一班車。

她於是決定往回走。常識而言，既是坐過站，那麼朝反方向前進，總是能找到地方的。然而道路泥濘，雜草叢生，且手機信號不好，地圖顯示一片空白，只有一個代表她的小圓點在原地踱步。

她自然是要遇上什麼恐怖的事物的。我想像一棟遠處的建築，在黑暗中發着光，將無頭蒼蠅們引入迷途，好似鮟鱇魚懸吊於額前的小燈泡。但她終究會脫險，或是因為自身的機智，或是冥冥中有什麼東西佑護了她。既然故事從開始便疑雲重重，那麼結尾就應該大方光明；反之，一篇看似平和、實則暗流洶湧的短篇小說，就應該配上一個對讀者們堪稱是當頭一棒的結局。

到家後，我抓緊時間讀完雪莉的小說集——倒數第二篇名叫《公交車》：一位老太太下了巴士，發現自己坐錯了站，最終陷進一個無限循環的噩夢中。看到這裡，我長歎一口氣，無不遺憾地把剛起了個頭的文稿拖進了回收筒中。

李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