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變圓的時候

九月末，北京變冷了，窗前原本綠得飽滿的葉子，逐漸在秋風中流失了水分。我自從知道了中秋節是新曆的哪天後，觀察月相的變化，就成了我每日的樂趣之一。

人類需要節日，節慶氣氛能夠令生活多一層“狂歡”的意味，正如巴赫金認為，節慶能帶領人們短暫地脫離規範的日常。節日亦是社會文化的呈現，平安夜對於信仰耶穌基督的人們而言，便有團圓、和樂、除舊迎新的意義，但在華人群體中，除夕夜則承載了這份象徵着“團圓”的集體意識。文化記憶像傳承的血脈，也像是鄉愁。

話雖如此，節日給我帶來的“狂歡”氣息並不總是濃烈的，也許與我常年獨居有關——在闔家團聚的春節，我反倒有意淡化節慶的特別，只以平淡的心境度過。不過，唯獨尋常中有一個例外，我喜歡中秋節。最近每回走在街上，看見櫥窗裡的月餅，還有天上愈來愈圓的月亮，我就心生歡喜。

中秋節是奶奶的農曆生日。在過去，家中的長輩還尚且年輕，表哥表姐還未成家與立業之時，我們總會齊聚一堂，到酒樓享用豐盛的晚餐，唱完生日歌後，再回到爺爺奶奶家賞月。大人們會在天台放幾張桌子，往上面放好“拜月光”要用到的香爐，然後分工去炒田螺、烚菱角、切水果……作為小輩的我們，有時會幫忙把椅子搬到天台，或是直接點起了燈籠。記得桌子上有各種口味的月餅，而我卻只吃那顆裹在餡裡的鹹蛋黃，被表哥說的“用手指月亮耳朵會掉”的傳說嚇了好久。

坦白說，我已記不清上一次的團聚是何時了。或許是爸爸重組家庭以後，也可能是若干年後，奶奶身體欠佳，開始臥病在床。

記憶雖略有遺憾，但悲歡離合是常態，美好的部分若能銘記在心，就已稱得上是幸福。再過幾天，奶奶就迎來第一個生忌，月亮變圓的時候，我想我們都會在不同地方微笑。

司徒子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