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消失在水中

生老病死本來就是那麼的自然，但中國人大都忌諱死亡。立遺囑或提早安排後事總被視為不吉利的舉動，以至死亡突然來到時，家人六神無主、意見紛亂。其實，身後事可以按照意願，可以與親友好好道別，才算得上是“善終”。境界更高者，甚至還可以在臨終時幽默耍壞一下。

美國一名八十一歲的老婆婆因為癌症離世，出席喪禮的人難免哀傷，直至他們在儀式上收到一塊通靈板。通靈板是甚麼東西？就是類似“碟仙”。坦然面對死亡的老婆婆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拍了張吐舌頭扮鬼臉的照片，還雙手舉起中指，預備將照片用在通靈板上。她頑皮地在板上寫道：“我們要常保持聯絡呀！”

原本哀傷的親屬沉默幾秒後，對着通靈板爆笑。親屬說老婆婆生前就很搞笑，只是沒料到連死後也如斯正能量，不忘幽最後一默。

早前讀了行醫超過四十年的畢柳鶯醫師所寫的《斷食善終》，非常有感。畢醫生的母親家族有小腦萎縮症病史，其母病情在八十三歲那年惡化，該病目前尚無有效治療藥物。老太太自主決定以“斷食”的方式走完最後一程。

整個善終之行歷時二十一天，從起初可以進食粥水及蔬果，到最後只能喝油及蓮藕水維持基本生命運作。首十天老太太精神狀態很好，提前舉行了生前告別式。最愛的人從四面八方趕回來，聚首一堂聽老太太細說心事，看老太太歷年來周遊列國的照片，陪她好好地回顧了一生。餘下的十一天，老太太進食量及清醒時間也越來越少，日漸虛弱，最終大家互相道謝、道愛、道別後，她在無憾與無痛的情況下揮別塵世。

一生很短，笑過哭過愛過痛過地走一回。回首若覺今生如意，好好鞠躬退場；若今生不順，喝碗孟婆湯後翻篇重來。正如阿根廷作家波赫士所說，人死了，不過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離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