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截人春申君

從核污水想到馮諼客孟嘗君的“食無魚”，就想起戰國四公子中相對無聞的春申君來了。與孟嘗君、信陵君和平原君相關的成語故事都會出現在中學教科書中，人們耳熟能詳，楚國的春申君黃歇則品格低下，由出色謀士到盜國亂臣，明代凌稚隆《史記評林》評之為“兩截人”。

春申君的故事見於《史記》和《戰國策》。司馬遷在列傳中藉一篇〈上秦昭王書〉表現他的博聞善辯。秦昭王使韓魏攻楚，楚使黃歇侃侃陳詞，指韓魏世仇於秦，賴以攻楚不智，是捨近求遠，有後顧之憂，不如先滅韓魏再攻楚。其時范睢相秦，也勸秦用遠交近攻為國策，黃歇由是得保楚國，建立大功。於是昭王與楚約為盟國，黃歇與太子則入秦為楚質。楚襄王死後，為了返楚爭位，黃歇讓太子喬裝出秦，自己則留下以死擋之，表現徇君之勇。太子繼位，為楚考烈王，黃歇有功為相，封春申君。列傳上半截的他，一言蔽之曰“智”。

戰國後期的遊士時代已經衰落，知識分子品流複雜。南方的楚國，屬平原性格，欠進取性，懷王以下，國君都是庸主，無良臣良將。春申君為考烈王相，不知用人，掠奪於民，富甲天下，門客三千，上客皆着珠履。“翩翩濁世佳公子”平原君派使者往楚，本要誇示自家珠寶玉石，低頭見了，大慚。史載春申君後來竟把自己的孕妾送給考烈王，生楚幽王。秦軍南下，拔郢。幽王死後五年而楚亡。春申君身死棘門，被妾兄所殺。列傳下半截的他，是個盜國亂臣，一言蔽之曰“昏”。

後世研究者以上昭王書及獻女之事皆非春申君所為，但其文仍有一讀價值，見史遷一家之言。司馬遷寫列傳，無一筆着眼於春申君的仁義之行，自空白處着眼，可見其人品格低下。相較平原君被評“利令智昏”，春申君尤有甚者。而利令智昏，古今相同。世上聰明人多的是，兩截人其實也不少。

吳淑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