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動東西方歷史的香料之路（四）

圖、文：陳力志

一連三篇關於香料的歷史，說明“香料之路”與“絲綢之路”和“瓷器之路”互有關係。雖然香料貿易受重視的程度不及絲綢和磁器貿易，但在歷史上產生的影響不亞於後兩者。中世紀期間，香料的銷量以及對世界局勢的影響，比後兩種產品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有“重塑世界方面居功至偉”的講法。

隨着社會對香料的需求不斷增加，那時候香料的價格就像現代的石油不斷飛漲。再加上中東和歐洲商人對香料奇貨可居，將各種香料的價錢推上令人咋舌的程度，最後引起歐洲人產生擺脫被“勒索”的思維。最先帶動這個潮流的葡萄牙人，用了幾乎一年時間對造船及航海技術進行整頓之後，時機成熟後揚帆出海，前往非洲、越過好望角，登陸印度和馬六甲，再進發印尼班達海的香料島，並向更遙遠的遠東國家和南美進發。葡萄牙乃第一個“地理大發現”國家，不但滿載而歸還引起其他歐洲列強國家垂涎，由此掀起日後無休止的爭奪戰及殖民地交替統治地位的戲碼。然而這是後話，本文亦將於後續連載詳盡介紹。

四千年前貿易先驅

印度和印尼是世界公認出產豐盛香料的國家，位於北非的埃及和位居歐亞兩地的土耳其，卻是香料貿易的先驅。至今來到兩個國家旅遊，香料市場比比皆是，不遜色於印度或東南亞國家。

埃及人自古對香料的需求很大，無論製造木乃伊、民間藥物、香精和烹調材料都離不開香料。《香料傳奇》講述的一段文字，可以了解古代埃及人如何利用香料置於仍然希望回到人間的法老王屍體上，“拉美西斯二世（他也許是埃及最偉大的法老王）（圖一、二）的皮和骨頭，在他西元前一二二四年七月十二日去世時，有幾粒胡椒子被崁入了他大而長的鼻樑中。……這位法老王的鼻樑可以說標誌着香料史上一個重要篇章的開端，自那時起，很多顯赫者的屍體都是帶着香料進入墳墓的。”（注一）

筆者在本系列文章第一篇已詳細講述，為了獲得更多香料，早在“公元前一九三八年至公元前一七五六年，第十二王朝期間”，距今約三千九百至三千八年，中國仍屬夏朝前期，埃及人已經通過陸路和海路獲取香料。陸路的目的地是重要的香料來源地之一的印度，雖然海路比較危險及海上交通工具不發達，但為了取得罕有的香料，例如丁香、肉荳蔻、肉桂和樟腦等，他們仍然通過海路，駕駛着簡陋的船隻衝破萬重浪，千里迢迢前往印尼。這些史實在印尼文或其他外文資料都有所記載，筆者也曾經在前三篇文章提及過。

此外，也有資料闡述“海上貿易主要由東南亞的南島人、古代印尼的海員主導。西元前一千五百年從東南亞到斯里蘭卡再到印度（然後是中國）。這些貨物隨後由印度和波斯商人通過香火路線、羅馬至印度路線，從陸路運輸到地中海和希臘羅馬世界。到西元一千年，南島人的海上貿易路線隨後擴展到中東和東非，導致南島人對馬達加斯加的殖民化” （注二）。由此說明了自古以來，當人類還沒確定地球是圓的，卻已從陸地上，甚至海洋相互連繫及進行貿易往來。

古埃及人移植香料

筆者今年八月再次踏足埃及，第二次來到這個古老的國家，可以更好地了解當地的文化及歷史，而且對這個國家的香料歷史也有更深刻體會。更加高興的是，旅途中認識了一位年長及熟悉埃及歷史的朋友兼嚮導Ashraf Alrouby。大家談及有關香料的歷史時，他表示在埃及的文獻中，記載着古埃及人前往印度或更遠的東南亞獲取香料的史實，證實了以上陸路和海路獲取香料的說法。後來，古埃及人為了省卻時間及避免長途跋涉，數世紀前開始從非洲其他地方、印度和東南亞移植適合在埃及生長的香料植物。出產的香料不但可以滿足國內的需求，還可以提供給鄰近國家。

可是埃及人甚麼時候開始移植香料植物？ Ashraf Alrouby提供了寶貴的資料，“約公元前十世紀，阿拉伯人通過與印度人和中國人的貿易往來，將香料種子帶到埃及。後來於公元三世紀，埃及人又將來自非洲索馬利的邦特蘭州，以及非洲之角的香料移植到尼羅河畔肥沃的土地上” （注三）。這個講法與 “半月談（China Comment）” 網絡雜誌，高博編寫的《中世紀為啥愛香料》部分內容不謀而合，“埃及人就試圖將外國香料移植本國。而發掘出的距今三千二百年前特洛伊（圖三）戰爭時期的一堆希臘帳本上，15％的內容都是關於香料。”（注四）。“半月談”雜誌創刊於一九八○年五月，由中共中央宣傳部委託新華通訊社主辦及編寫，是具高水準的“社科類期刊”。

埃及人移植香料植物有悠久的歷史，如今在埃及各地出售的香料以本土生產為主。然而令人詫異種植香料的基地，竟然是在世界上最熱、最乾燥的阿斯旺（Aswan）地區。這個地區位於埃及南部及尼羅河東岸的地方，屬於埃及民族發源地，首府阿斯旺除了具燦爛的古代歷史和文化，自古以來是貿易重鎮。筆者當日逗留古城時，前往市集蹓躂可以感受熱鬧的境況，商店內的貨品琳琅滿目，售賣香料的店舖或小販比比皆是（圖四、五）。

尼羅河千年活文物

提起埃及的香料貿易，必須提及至今仍然游弋在尼羅河的帆船。一千多年來，這種稱為“Felucca”（圖六）的木製小帆船，於尼羅河兩大古城阿斯旺（Aswan）和樂蜀（Luxor）之間運輸貨物和人員（圖七）。古代交通還不發達的時候，阿斯旺出產的香料及其他貨物，就是依靠這種小帆船運送至樂蜀再擴散到其他地方，包括開羅和亞力山大港，因此這種船隻對尼羅河的運輸業有很大功勞。

實際上這種小船不限於埃及的尼羅河，地中海東部地區，馬耳他、突尼斯、蘇丹和伊拉克等，還有紅海水域都用這種款式的船隻。但數量及款式還是最常見，因此“Felucca”可以說是尼羅河中的活文物。

注：

一、《香料傳奇：一部由誘惑衍生的歷史》，Jack Turner［澳洲］，周子平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局，2007年。第167頁，第一段，第三行及第二段，第一行。

二、《香料貿易Spide Trade：百科全書、科學新聞和研究評論》，Academic accelerator。

三、“邦特蘭州”：位於索馬利東北部。“非洲之角”：位於非洲東北部的索馬利半島，包括吉布地、衣索比亞、厄利垂亞、索馬利等。

四、《中世紀為啥愛香料》，高博，科技日報，2017年3月17日，第一段。

五、紙莎草是一種高而堅韌的挺水植物，是北非洲原產的一種多年生草本植物。古埃及人使用紙莎草的用途有很多，最有名的應該是莎草紙的製作，例如莎草紙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