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號風球的牛肉粉
颱風在周五吹襲澳門。那天下午,到達辦公室之後,我特地拉起了百葉窗簾,就為了能一睹狂風暴雨的真容。窗外是樹、螺絲山公園與遠處的樓廈。我時不時扭頭瞧上一眼,可樹冠靜止不動,叫我失望不已,全然沒有“空氣在顫抖,彷彿天空在燃燒”的磅礴氣勢(語出自電影《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或許是在為更大的災害而屏息以待。不管怎麼說,入夜後,風還是來了。
下午放工,澳門早已掛上了八號風球。公共交通系統盡數停止運作。我想,或許街上還有未關門的餐廳,因此拿起傘與手機下樓。寫字樓地面層的玻璃門皆已被木板封死,只能從停車場出去。於地下一層,一種震耳欲聾的寂靜,在濕漉漉的腳印中、無人問津的轎車內、鑲嵌於天花板的管道裡迴蕩着。我順着水泥地板上的白色箭頭往外走,因即將遭遇八號風球的雨與風,心中雀躍不已。
路燈照亮了夜空。雨在昏黃光線下,如同地平線上的鳥群,也好似海平面上的波浪。我站在停車場門口,對此奇景注視片刻,然後開傘、衝向對面的街道。沿着慕拉士大馬路,我一路往城市深處、海的反方向前進。沿途俱是緊閉的捲簾門,不過一家米粉店仍在風雨中亮着燈。我連忙推門探進腦袋,問店家是否還在營業,得到肯定回答後,便興致勃勃地走進去坐下,點了一碗牛肉米粉,與一杯熱咖啡。
這中不中、西不西的搭配,充分體現了我當下頭腦的不清晰與疲倦。餐廳老闆錯將我說的“熱奶”聽成“煉奶”,萬幸又幫我重泡了一杯。可米粉尚未動筷已是爛糊,牛肉好似剛從真空包裝袋中倒出,咖啡喝進胃裡,竟如烈酒一般燒心。結賬後,我踏上回程,倒沒有潦草晚餐後常會生出的壞脾氣——在八號風球的夜晚,吃上一頓牛肉米粉,還有比這更浪漫的事麼?
李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