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叮咚

譙縣梟雄曹阿瞞，一邊吟誦着“何以解憂”，一邊搶答以“唯有杜康”。 這位蠻橫獨斷者，不論行軍作戰還是吟詩作賦，從不預留時間予旁人。

面海放歌可消愁，豪飲杜康可解憂。若問炎炎夏日，何以解暑？有說綠豆湯消暑益氣；有說酸梅汁沁人心脾。大灣區吃貨不約而同地排出龜苓膏、仙草凍、檸檬水、薄荷冰，還不忘警醒眾生：要想逍遙過暑夏，臣妾的清單總須參考參考、掂量掂量。

“大青”、“細青”乃夏季餐桌寵兒，被視為宵夜佳釀。據說洋人眼中啤酒不算酒，只是涼茶白開水。中式涼茶具清熱解毒、止渴除濕功效。冰鎮西洋涼茶，當然風味獨特又解渴。

夏日喧囂何時了，高枝鴉鳴，山坳鳥噪，道旁肥豬呼嚕嚕叫。夏日悅耳之音，當屬手起刀落剖開西瓜（井水浸泡的）時的那一聲清脆。親友圍坐，剖瓜解暑，甥一塊，舅一塊，啃得滿嘴瓜汁流，確實透心涼。

夏日黃昏，看夕陽跌落溪橋，炊煙裊上柳梢，感念的翅膀隨即飛回舊時課堂。素來喜愛的小學課文《吃水不忘挖井人》，頓時鮮活起來。

據文獻記載，早期澳門的生產生活用水多來自井水、山泉水和雨水貯存。主要眼泉有大龍泉、二龍泉、亞婆泉、東望洋泉等；永福圍、茨林圍、雀仔園、涼水街的公用水井，可供日常飲用、洗滌清潔和消防用途。

悠悠往事，不可觸摸，不可複製。井水清冽、山泉甘甜，可以感知。山泉邊水井旁，男女老少，打水挑水，熙熙攘攘，有說有笑。冬去春來，年復一年，井邊打鬧聲、嘻笑聲、咳嗽聲起起伏伏，日子便充滿了新氣象。迎面才走來窈窕姑娘，眨眼間，又目送勤勞男子荷桶遠去。關聯水井的故事開始增多，漁村生活日漸豐盈浪漫起來。

此時，若以“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或“井為媒，愛相隨”為題徴文，必定能收穫醒神佳作——二龍泉邊，製衣女工巧遇混血貴族；主教山麓，漢家僧尼情定金髮女郎；亞婆井前，博彩大亨牽手擔水姑娘。但以書寫澳門為主軸，唱響愛情這一不老母題，展現“花前月下水井旁，轟轟烈烈愛一場”，這樣的作品，必然散發出懾人魅力。令讀者癡迷，教評委慧眼識貨並擢為頭獎。

蒼天慷慨，百姓有福。大自然餽贈我們山珍野味，還有泉水澗水。養生專家篤信山泉水煲湯味美、泡茶清甜。鄰埠野狸島和古元美術館後山，時有提桶輪候接水者。這樣的場景亦見於黑沙公園。關於山泉水井，常有“水自石出，清冽甘美”、“山澗流泉，淙淙涓涓”等記載。汪兆鏞曾作詩《題君子泉》。詩前序寫道：南灣與媽閣中隔一山，山麓出泉一泓。味清而甘，不溢不涸，虛沖自守，是有君子之德，因名以君子泉。

方塊漢字，我以敬畏心視之；前人大作，我以尊崇心待之。夜讀汪文，心中漾起漣漪，有一種筆筆驚艷、句句清爽的愜意感。彷彿泉水叮咚耳畔，一時暑氣全消。

且讓“君子泉”褪去面紗吧。有學者直言，君子泉就是廣為人知的亞婆井。

劉景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