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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7月10日
第C09版:視野
澳門虛擬圖書館

未來的書店

未來的書店

早前,我以“書店的未來”為題,分享了對不同知名書店在近年接連倒閉的拙見——不論是香港有名的老牌英文書店辰衝,抑或全球知名、亞馬遜旗下網絡書店Book Depository,都難敵時代巨輪的無情碾壓,在疫情衝擊及其後遺症、資訊碎片化、少子化等多重因素夾擊下,紛紛落幕;縱使愛書

人千般不捨,這些書店亦一一退出歷史舞台,成為過去式。

而不難預計的是,這三重因素的影響力會持續一段時間

,換言之,營運書店所面對的危機,是真真切

切的現在式,甚至現在進行式。

雖然危機未除,同時也可能會有更多更大的考驗尚未現形,但我始終相信,人類社會的未來需要書店,也需要書本。且讓我由實體書的價值說起,再談談未來式:闡述未來的書店將會以哪一種面貌一直留在我們的生活當中。

實體書之美

要認識實體書的價值,先要破除一個迷思:實體書與電子書是非此即彼的死敵。這迷思的可怕,在於它忽視了兩項事物的不可比性,直接將它們放在天秤兩端,然後得出了不公道的結論。諸如“電子書不需用紙張印刷,比紙本書環保”、“電子書易於收藏,一部電子書閱讀器已能收錄整個圖書館的藏書,愛書人不必在家中佈置大書櫃,搬家時也不用頭痛”等等,正是由此而生。

但其實,電子書與實體書有着不可比的性質,也應該有不同的功用。譬如,紙本書有其觸感、氣味,能予讀者實在的閱讀體驗;文字排版、色彩選用、書封特別設計等,亦是電子書或者有聲書難以輕易取代。而當不少人都認為實體書攜帶不方便,難以如電子書一樣“即興”閱讀時,又有否想過,一段令精神集中、視野只聚焦文字的閱讀時光,其實才是實體書所希望帶予大家的體驗?

明乎此,大概就不難理解:實體書與電子書不是死敵,而是各有所長,應該互補不足的夥伴。只要回歸到書的本質,也就會知道,實體書無法被輕易取代,將會一直存在。

未來書店的三大可能方向

既然實體書會一直存在,那是否可以直接肯定實體書店將會一直長青?當然不是,因為隨着電子商貿的發展,只要網上書店能好好扮演連接橋樑,將出版社、印刷廠、讀者之間的關節打通,實體書的銷售亦可照樣進行,完全不受影響。正因如此,實體書店假如要在弱肉強食的市場上留下來,必須有其設計和佈局。謹在此分享一些管見:

(一)體驗化

首先,書店必須為顧客帶來獨有的體驗。這些體驗既可以是一段恬適的個人閱讀時光,也可能是邊享受精品咖啡,邊與同伴暢所欲言的快意,更能是文化沙龍,與不同人談書本、說電影,思想碰撞、心靈交流……

以上這點其實關係到書店的市場定位。究竟是想繼續獨沽一味地賣書?若是,那在客人付錢買書、書店收錢賣書這一來一往的動作之間,有沒有甚麼其他內容能為這動作增值?舉例,法國巴黎的Shakespeare and Company(莎士比亞書店)就是在賣書的大前提下,令到訪書店一事變得有價值。這家位於巴黎左岸獨立書店開業於一九一九年,一磚一瓦就已經有其歷史感,加上眾多知名作家到訪、旅宿等,以及成為廣告或電影取景地等,無不為其添上“必須拜訪”的光環;再配合提供咖啡、甜點的安排,難怪它能成為愛書人的“聖地”。由此,賣書重要,但有讓顧客願意慕名而來的吸引點,同樣重要。假如沒有莎士比亞書店這樣的顯赫背景,如何另闢蹊徑,讓人前來,就是需要認真思考的事了。

假如想打破業務框架,那究竟要往哪一個方向走去?這問題,不妨參考“誠品”由書店轉型成文化館的過程。當多年前,香港文化界已有討論,指誠品其實是一門地產生意時,大家或者就要意識到,這種掛着閱讀旗號的營運模式之所以能行之有效,證明了市場上有一定受眾對其買帳,在生意角度屬於成功。所以,書店或者不應將其視作群起攻之的對象,反而應予以關注,取其精髓而效法之。

以上兩者並無高低優劣之分,重點是書店定位、獨特體驗和市場需求之間要有一定的契合程度。否則,意念再好,但市場興趣缺缺,也只會徒勞無功。

(二)個人化

簡單來說,就是放棄“人有我有”的思想,走最窄的路,卻要將市場中的這一份額悉數拿下。

東京江戶川區的小書局“読書のすすめ”(“閱讀推介”)正是成功例子。這家書店幾乎不賣暢銷書,而店內當眼位置擺放的都是舊書,但它賴以殺出重圍的,正是“個人化的選書”。老闆清水克衛會與客人傾談,了解其需要後再作建議,而且所推介的書籍他都讀過,是真正的度身訂造。這種放棄從眾,由客人真正需要出發的營運宗旨,令老闆被媒體譽為“為客解憂的侍書師”。

在這一例子上變奏,我們或者就能得出:專為寵物飼主而設的書店、繪本童書專門店等的書店。但這條小眾的路,注定難走。

(三)社群化

即是與其他社群、組織或機構合作,將書店適度調整為一個開放予大眾的空間,從中建立客戶基礎。

與以上兩點相比,這一方向相對容易消化,因為內地、香港、澳門與台灣都已有不同的例子,會將書店開放作藝文空間,以舉辦活動——然而,這只是其中一個步驟,如何將到訪的人轉化成書店的支持者,其實才是關鍵所在。那麼,若然活動本身足夠吸引,能否以與門票等值的代用券吸引參加者再次到訪?在開放大部分活動的前提下,保留一些只為書店顧客而設的限定活動,又是否一個可行之法?諸如此類的念頭,多不勝數,但關鍵都在於:怎樣將得來不易的顧客留住,令社群合作這事的利益得以最大發揮?

以上所提的三個方向各有利弊,在構思、執行時會遇到的困難亦會截然不同。例如要走體驗化的方向時,怎樣確保體驗的獨特性,不致被輕易取代?個人化書店的營運者對產品(書)是否有充足的認識,能向客人推介書本或鑑別某一書籍是否值得放於店內出售?至於社群化時,又應如何制訂推廣策略,持續將新血化作己用?

但,縱使三個方向看似完全不同,核心思想都圍繞同一個問題:如何衝破我們以往對書店作為“知識殿堂”這一思想桎梏,將之視作一個中性的空間,從而開拓更多可能。也許有一天,我們能在書店裏一邊與知名作家吃着自助餐、一邊討論新書內容,又或是在打着環保旗號,以全天然日光照明的玻璃書屋裏捧起一本環境保護史細讀……尚有的其他精彩可能,就留給眾多仍在躬身力行的書店營運者為我們一一展示。

高嵐(文化評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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