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素熙”就是你我他

在廣院讀書時喜歡電影課，有些作品會讓人思考十年八年。或許是有了些年紀，現在反而喜歡看一些輕鬆不燒腦的喜劇。幾天前，一個大四學生推薦了一部片子，說希望我能由此更理解MZ世代。果然，這部電影迅速擊潰我的內心。

《下一個素熙》是一部現實主義題材的電影，該片拍攝於二○二一年。這是一個很特殊的時期，全球經濟因新冠疫情遭受重創，普通人的生活更為艱辛。影片講述的是一個普通韓國職高生的故事。素熙性格開朗，喜歡跳舞，無奈成績一般，只能上了職高。在畢業前，學校給她們爭取到了去一家大公司實習工作的機會，這讓素熙開心不已，她夢想着，像白領一樣在大公司體面優雅地工作，但現實卻給了她一記記重錘！她被分配在狹窄的、如棋格一樣的工作間做客服，每天的工作就是拖延和欺騙客戶，然後接受某些客戶骯髒下流的騷擾和投訴。所有人都如行屍走肉，不僅要學會欺騙和虛偽，還要面臨嚴苛的績效考核，以及上司惡意欺凌和剋扣盤剝。對於一個涉世未深的花季少女，這裏儼如地獄，她生不如死，身心俱疲，而父母完全察覺不到孩子黯淡的眼神。直到有一天，公司主管因為良心不安和壓力太大而自殺，素熙徹底被壓垮了。她惶恐不安，似乎從這名主管的死，看到了自己的悲慘結局。

素熙最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個世界，而她的死卻得不到同情，反而是各種指責、誣陷和罵名。公司誣陷她不是好員工，學校咒罵她有損聲譽，父母說她不孝，素熙就像路邊的一株野草，在人們嘴裏被議論着，然後毫不在意地踩進泥濘……影片試圖尋找“謀殺”了素熙的兇手，結果發現，尋找本身亦是徒勞。

在韓國這種類似《魷魚遊戲》的生態系統裏，只要不是含着金湯匙出生，又無緣名校，那人生就已經註定了。他們將成為這座城市的養料，被榨乾拋棄，無人倖免。作為在韓國的一名老師，我能夠深深感覺到學生們對於就業、生活的恐懼。他們擔心失敗，害怕自己不夠出色，而被社會吞噬。

韓國是一個最晚搭上發達國家列車的幸運兒，也是貧富差距極大的高壓力國家。無緣攀上財閥和進入上流社會的底層民眾，必須通過殘酷的內捲來求生。就像《魷魚遊戲》一樣，所有社會規則就註定了窮人必須互相如野狗一樣撕咬、毫無道德和自尊，才能“生存”下來，而作為實習生的素熙，則是千百萬犧牲品中的一個。因為她們最柔弱，最天真。

片名《下一個素熙》，是一種質問，也是一種絕望，因為沒有人能撼動當下韓國的內捲社會機制，凡是美好的、有朝氣的，都會被碾碎。電影《月黑高飛》裏有一句台詞，我一直記憶猶新：“生命是一種簡單的選擇——要麼忙於生存，要麼急於赴死！”這就是韓國底層生活現狀，生與死中間，沒有任何空隙來品嘗一下生活的美好……

王 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