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文化了的小區
尼修斯
將首爾的梨花洞壁畫村與司打口的塗鴉藝術區相比,可能不太恰當,壁畫與塗鴉雖然都是街頭繪畫,但前者注重美觀和趣味,後者天生反叛,漂不漂亮不是其核心追求,重要的是否“有Say” 。現代人認知的塗鴉源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美國,一群塗鴉藝術家在紐約、洛杉磯等城市街頭留痕,這種無拘束的行為迅即蔓延,成為街頭藝術的代表,也令公共藝術的討論持續發熱多年:誰去定論藝術,誰有權決定公眾喜歡甚麼藝術、塗鴉藝術有沒有版權、街頭創作是否破壞公物……不少國家將塗鴉視為違法,一般是罰款了事,但在新加坡甚至會被判處鞭刑。由於塗鴉藝術實在太受青年人歡迎,在八、九十年代有些城市嘗試將它和壁畫看齊,設定塗鴉區或者公共牆,讓人一展所長、發洩之時又可推廣另類藝術,把塗鴉藝術引上藝術“正途”,但明明是對抗性的藝術引入制度之中,它的野草性格沒有了,還算是甚麼呢?澳門在二十多年前,也曾有這樣的嘗試,政府把營地大街的一個臨時休憩區定為塗鴉公園,運作了幾年,當中的作品水準甚高,但因為是“合法”之地,題材也變得謹慎了。
有一些塗鴉藝術家成名後,反而成為了主流,作品被市場商品化了,常被認為背叛了塗鴉藝術,藝術家成為了那個自己曾經討厭的大人,連反叛和抗爭也成為了藝術體制的一部分,圈中有圈再被圈,實在矛盾。不過澳門是個神奇的地方,任何東西的出現,都會被她的氛圍同化,矛盾往往成為當中不違和的特點。
梨花洞壁畫村與司打口塗鴉區更相似的地方,都是深入民生區,生活氣息濃烈,吃串魚蛋看壁畫,豈不快哉!但梨花洞近年變化很大,每天大量的遊客塞滿狹窄的小山路,除了令居民出入不便,也衍生不少清潔、噪音、治安、隱私等問題,住戶向政府投訴,甚至主動維護秩序,也沒有多少改善;居民開始了更激的手段,把不少著名的壁畫摧毀,更驚動了警方;有些居民甚至在屋外大字書寫不滿,要求遊客離開。事件引起了廣泛的討論,社區成為遊客區,原居民的生活有沒有被尊重,政府如何發展和互相配合,都是傷腦筋卻必須要面對的問題。司打口暫時仍不算是旅遊打卡旺點,不過如果被小紅書多吹兩下,而“任我行”又真的行了,如何避免重蹈梨花洞的覆轍,現在先計劃,可免到時手忙腳亂。畢竟看看近來的官也街,百人排隊食牛雜的震撼場面,一圈遊客過後全街垃圾的凌亂——但它畢竟還是一條遊客手信街,但如果小區被藝術化,再被商品化又再被旅遊化,居民是否能夠自處,實在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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