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者

加萊亞諾童年時曾信過上帝，天主教教義要他及時行善，而他也因畏懼教義，從不作惡。

“上帝以地獄威脅我，以天堂允諾我。因為害怕，所以我相信了。”年復一年，他不再害怕，也不再輕易相信。

“我想，假如我理應受到火刑，那永恆的文火的煎熬，我認命。如此，我便可從那個擠滿恐怖的中產階級旅客的煉獄中釋放出來，最終得到審判。”他成了一位無神論者。還幽默自嘲：“說真的，我從未殺過人，但這是因為我缺乏勇氣和時間，而不是因為腦海裡從未閃過這個念頭。況且每個禮拜天和特定節日我都拒絕參加彌撒。所有鄰人的女人我幾乎都垂涎，長得醜的除外。”

對於造物主，加萊亞諾有話說。他在一篇名為〈世界的起源〉的文章裡為我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西班牙內戰剛結束沒幾年，十字架和利劍統治着共和國的廢墟。一位戰敗者，同時也是一位無政府主義的工人剛出獄，想找工作。他四處奔波，卻處處碰壁，沒人敢請一個赤色分子。沒有人聽他解釋，也沒有人理解他，於是，酒成了他唯一的朋友。

每天晚上，他看着空盤子，沉默不語，妻子責備他，小兒子在一旁為他背誦基督教義。

很久以後，“我”流亡到巴塞羅那，見到了這位倒霉工人的小兒子。他說，他曾想把父親從永恆的罪孽中救贖出來，然而，他的父親，是個倔強的無神論者。

“可是爸爸，如果上帝不存在，那到底誰創造了世界？”兒子哭着問父親。

“傻孩子。”工人低着頭，近乎神秘地說：“傻孩子，世界是我們建造的，我們這些泥瓦匠啊！”

（擁抱之書 · 四）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