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疫症時代

我陽了。看着兩條杠的新冠病毒抗原試棒，心裡的大石彷彿落地了。這個時候的我，心裏第一時間想到的並不是如何去抗疫、如何準備藥物，讓即將到來的“硬仗”打得輕易些；而是開始想像我從陽轉陰後的生活：或是把過期的護照更換掉，準備出發去旅遊、或是脫掉口罩，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又或是與三年沒有見面的親人相擁而泣……一切一切美好的可能性都湧上我的心頭。但新聞裡以及手機上接連不斷的信息卻一直提醒我們：感染不是正道，防護才是關鍵。三年以來，我對於自己感染上新冠病毒以及痊癒後的生活有太多的想法，而當病毒真正來臨的時候，卻又有些戲劇化且令人猝不及防。

我有想像過自己在不同的場合感染到新冠病毒，唯獨沒有想過是在健身房。在某一個周五，我如常出席運動訓練，一切如平日一般，只是多了一位剛剛出差歸來的師兄，卻沒想到正正是這位有些許大意的師兄，幾乎令整個健身房的人都染上了新冠病毒並紛紛病倒。周日的清晨，我的嗓子忽然開始不適，再加上那位大意的師兄宣佈自己核酸檢測陽性的帖文，我瞬間懂了發生了什麼事。如今想來倒是有些戲劇化：我做運動的目的和動機是為了提高身體免疫力，避免染病，卻因為出席了運動訓練而染上了新冠病毒。我這裡的意思並非呼籲大家不出門、不運動，只是覺得自己染病的原因有點超乎想像罷了。畢竟，即使不在健身房染上新冠病毒，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可能還是會無可避免地“中招”。

感染前，我和朋友們都覺得，自己年輕，即使感染了扛一扛，吃兩顆退燒藥就能熬過去。但感染後才發現這個病毒並非普通感冒——感染的第二天，我發燒到四十度，吃了好幾顆退燒藥還是無濟於事，瘋狂地嘔吐、被折磨得合不上眼睡覺、味覺退去、退熱貼換了一張又一張，這時候我才開始心生敬畏。混沌間，我望向天花板，忽然想到了死亡，暗暗地祈禱：我不能死，我也不想死……一切對抗病毒的原動力又回到了意志上。小時候看電視劇時，總會看到醫生對病人家屬說：“他是否能夠醒來就靠他的意志力了！”我總是會想這個“意志力”，是否真的那麼重要，現在看來，答案是毫無疑問的。

所幸，一天後，隨着體溫回歸正常，大部分的病痛也退去了。後來陸陸續續咳嗽了好幾天，直到七天後抗原結果徹底呈陰性。我已經七天沒有出門了，到了再次打開家門的那一刻，出現了一絲陌生感。

出門的那天，只有十度，我疊穿了兩層棉襖，但那天的天氣卻也是格外地好，天空很藍很藍，陽光普照。我走在街上，搓搓手，好奇地四處張望，街上的人流只有平時的十分之一，空曠的街道好像在給我一個答案。我抬起頭，蔚藍的天空中劃過飛機氣流留下的痕跡，是L形的，陳奕迅的《今日》忽然在耳邊響起，告訴我懷着樂觀總有轉機。喝着剛剛買來的冰咖啡，我的心，是笑的。我的疫情時代，好像是結束了。

回到家中時，已經是黃昏。我準備打開窗，給家裡通通風。拉開窗簾，窗外金燦燦的夕陽與蔚藍的天空逐漸融為一體，夕陽所散發出的光暈與那夯實的藍色相互揉入。黃昏下，駛過一部救護車，藍色的燈反射到窗上格外刺眼，它向日落的方向駛離，逐漸淡出我的視野……

程 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