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大師

法國著名畫家皮埃爾 · 蘇拉熱(1919-2022)於今年十月二十六日去世，享年一百〇二歲。作為法國當代藝術的關鍵人物，被認為是世界上最有價值的藝術家之一，其作品被全球上百家美術館收藏。

蘇拉熱擅長運用黑色，他的畫被譽為“將黑色從黑暗之中解放出來”，他的繪畫創作已近八十年，至年近高齡，仍未停止對創作的探索。蘇拉熱的創新，來自於對歷史及美學的理解，他自幼對歐洲中世紀羅馬式修道院的建築着迷，其作品中結實雄渾的油彩肌理，來自對羅馬式建築的美學元素。少年求學時，他更因接觸到史前文明的原始壁畫和神秘石柱，產生對考古學的濃厚興趣，將心思投放於石器時代遺留下來的拉斯科洞窟壁畫。原始人在漆黑的洞穴裡以黑色、赭色和紅色等礦物質畫的符號圖案，給蘇拉熱極大啟發，他流暢自然的筆觸，以遠古文明結合現代藝術，在單純的構圖中，以黑色為主導，追逐光線的本源。繪畫的對象對蘇拉熱來說，是在框架中創造一個真正的突破，從而在繪畫中包含一個真實的元素，它就像表面上的具體存在，他把它與堅持作品的情感品質聯繫起來。他大刀闊斧地摒棄了對比和形象，通過材料來創造價值與光感。蘇拉熱對筆觸的研究，讓人聯想到中國書法藝術，他在日本的一次展覽中，聽一位教授解釋江戶時代的一種關於筆跡的技術，讓他發現他的做法符合日本藝術的一個非常特殊的創作概念。

《多聯畫 B》（一九八五年）以四個寬度均等的橫向畫面疊放而成，有厚度的黑色顏料，顯現出刮刀的劃痕，打亂了水平條紋的規則紋路，展露出叠加的分層，其中突出的部分還帶着光亮。在這裏，每一個具體的部分都與光線有着不同的關係。當觀眾移動位置，作品便隨着光線而變動，這並非一般的平面繪畫能具有的視覺效果，看照片是看不出來的，必須現場觀看原作。

蘇拉熱醉心於黑色顏料經過反光而得的灰色，他研究這些灰色的質量，當他在畫前移動，光強度的特徵隨之而變化，單靠色彩繪畫是不可能實現的，因此，當白色光線投射在黑色顏料表面時，通過光線強度的可變，可以呈現出早晨的顏色如藍灰色、金灰色，或者晚上的顏色如銅灰色。他利用各種切割的技術，例如機械規則的痕跡，得到的效果就像光盤上的雕刻，又例如通過控制油漆的黏度，或使用不同質地的刷子，施加壓力的變化。在漫長的藝術生涯中，蘇拉熱作出了多樣而豐富的實驗性探索。

河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