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伯昂元之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戴笠荷鋤君子遊，相隨竹石比同儔。

詩心貫道名心滅，可奈人情意不周。

姚元之，字伯昂，號廌青居士、竹葉亭生。安徽桐城人。擅詩文書畫，著《竹葉亭雜記》，博採國朝典章文物，又有《廌青集》、《使瀋草》。嘉慶十年進士，由庶常授編修，直南書房。由翰詹歷官工、戶、刑部侍郎，擢左都御史，遷閣學。提督河南、浙江學政，屢掌鄉會試，得士甚眾。咸豐二年卒，年七十七。工畫花鳥，恬靜雍容，雅近南田、兩峰。書法最工八分，大抵得之於《乙瑛》為多，筆畫長短合度，波磔起止分明。又取法於《曹全》，得其流麗之緻。寢饋功深，風神俊朗，是其長處。然少生拙，格熟而乏趣，其病亦在此。吁，熟後生之難為也。此姚伯昂隸書七律，於書，不揚不厲，為其中程之作；於詩，則大可品有味者。其詩云：“歸家正是太平年，歲晚優游聽息肩。臣子何心學疏廣，聖朝曲意許裴宣。午朝寵錫安居健，甲觀榮傳御墨鮮。會約香山老居士，同扶靈壽出花前。”款識“時庚子初秋七月，書於宣南坊寓舎之三惜齋。竹葉亭生姚元之。”鈐朱文葫蘆形“元之”、朱文“姚氏伯昂”。庚子為道光二十年，伯昂時年六十五。按，道光十八年十二月，前任江西巡撫裕泰參奏南昌知府張寅，伯昂為之申辯，疏上，被劾。諭曰：“在京部院大臣，於外省督撫舉劾屬員本不容妄有干預。左都御史姚元之，以一品大員，與南昌府知府張寅係屬姻親。乃於該員被參之案，指稱該撫跡近挾私，並將該員去任時百姓祖道甚多，生員臚陳政績，代為陳奏，實屬冒昧非是。若使事關重大，必當嚴治其罪，姑念姚元之究係言官，且其所奏，祇為張寅申辨，其事尚小。姚元之著照部議降二級調用，以示薄懲。”由總憲左遷閣學。見《宣宗實錄》。伯昂此詩以西漢疏仲翁、北魏裴令叔之上表求解為比，以唐人香山九老之會為期，寵錫安居，雖然言志，亦表謝恩。迺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宣宗以其“精力漸衰，著原品休致。”京寓築一小園，日戴笠遊竹石間，曰“君子世界”。伯昂少從族祖姚惜抱學文，與姚石甫同輩交好。嘉慶五年舉北闈，為張船山分校所得。與同科崔念堂旭、梅樹君成棟皆擅吟詠，稱張門三才子。船山翌年有《題姚伯昂詩》，詩云：“一月不相見，新詩陡勝人。奇篇能磊落，淡語見丰神。志定原生慧，才高恐更貧。聰明君自足，珍重葆天真。”末二語寓殷殷勸勉之意。伯昂有《呈船山張夫子》詩：“一部乖崖集，千年心事同。風雲寫懷抱，筆硯老英雄。即此已名世，還能樂固窮。狂吟吾不敢，整帽拜韓公。”以宋代張乖崖儷其師，備極崇敬。船山守萊州，伯昂時以編修直南齋，又作《寄蓬萊太守張船山夫子》，以蓬萊仙吏管領神山為祝。又題同門崔念堂集云：“吾師一去吳江冷，零落遺篇付剡藤。傳得佛馱鐵如意，人人爭識雁門僧。”慨船山乞養歸蜀，途次卒於吳門，孤寡飄泊，石琢堂刻其遺稿二十卷。以念堂最得真傳，因此詩云然。伯昂後得船山《己庚雜記》手稿於廠甸，著眷券於懷，深嘆厚幸。此書今藏南京圖書館。伯昂雖不以詩名，石甫譽詩“雅托唐音，綿邈其思，俊逸其氣，清辭麗句不絕於篇，雖不同晉楚稱雄，亦屹然周宋王者之遺。”要之，實得船山“天籟自鳴天趣足，好詩不過近人情”之遺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