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國際藝術沙龍展中的覆雨翻雲
——王健爾的“抽象潑墨”
法國國家美術家協會（Société Nationale des Beaux-Arts，簡稱SNBA）舉辦的國際藝術沙龍展(Salon des Beaux-arts)，是目前全世界歷史最悠久的藝術大展之一，也是法國最具影響力的藝術盛事，每年吸引成千上萬來自法國和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報名參加。法國國家美術家協會(SNBA)成立於一八六二年，第一屆統籌委員會的會員包括德拉克諾瓦、夏凡納，參展者有卡爾波、杜比尼、馬內，一八九〇年更出現鼎鼎大名的雕塑家羅丹、畫家德蘭，此後又有安格爾、柯羅等，和無數赫赫有名的獲獎者。曾參與過沙龍展的中國藝術家包括朱德群、趙無極、何家英、石齊、王西京、吳為山等，他們在國際藝術舞台上大放異彩，向世界展現東方文化的藝術魅力。二〇二二年的沙龍展具有重要的的歷史意義，因該協會慶祝成立一百六十周年紀念，特別移至法國上議院橘園美術廳(Orangerie du Sénat)舉辦，這裏就是第一屆沙龍展的舉辦地，重溫逾一個半世紀前藝術家們不分國籍、不分地區，歡聚一堂的情景。
澳門畫院副院長、澳門中國畫學會副會長、浙江陸儼少第三屆研究顧問、澳門著名畫家王健爾參加了是次展覽。這次已經是王健爾第三次參加沙龍展，二〇一九年，他更以《水與墨的交響曲》主題系列獲得金獎。在展覽一進門最當眼的地方，王健爾的兩幅作品《大潑墨之四》和《潑墨雲水系列之九》出現在紙本繪畫部分的展區中，以中國水墨畫的表現方式，配合着這個部分的主題“想像存在於思想和實踐中，設計就是發現新的東西”。
王健爾師承陸儼少，深得陸氏畫法三味，還臨摹過不少古代作品，對於筆墨功夫有很深厚的造詣，傳統山水畫畫得相當出色。他移居澳門後，受到中西文化交流的影響，一度探索抽象潑墨。
王健爾的“抽象潑墨”可看作“抽象”和“潑墨”兩個概念的結合，抽象屬於西方元素，從康定斯基為首的抽象派看來，抽象繪畫即非再現的自然主義藝術，無具體形象，追求純粹的藝術形式，表現強烈的內心情感，欣賞這種繪畫就如欣賞音樂，康定斯基的著作《藝術的精神性》曾詳細分析抽象繪畫與音樂的關係。觀王的作品，耳邊彷彿有音樂響起，繚繚繞繞，揮之不去，王說他的畫是水與墨的交響樂，水與墨的交融就好像管樂跟弦樂交替出現、互相穿插、互相輝映，隨着水與墨的不同比例，無數的機遇，發揮無窮的可能性和表現效果，和藝術家作畫時的情緒緊密相連。
王健爾的“水墨”主要體現在“大潑墨”中，大潑墨法源自唐代王洽，指水份淋漓、勢如潑灑的墨法，如張大千的無筆潑墨，又稱作“自動畫法”，大有抽象表現主義的味道，但從梁楷、徐渭、石濤、吳昌碩到傅抱石、陸儼少等的作品，我們可以看到從意筆到潑墨的承傳和演變，可以說潑墨乃傳統技法，主要是控制水與墨在宣紙上的滲化、流變、交融和碰撞等出現的效果，既有偶然性，又有技術性。王健爾的潑墨必定經過反覆的實驗，積累無數經驗所成，是以能大器有張力，微妙有深度，就如老子的“恍兮惚兮”、“大象無形”，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墨者高低暈淡，品物深淺，文採自然，似非因筆”。色彩方面採用極小主意的原則，單純簡約、朦朧含蓄，只有黑白灰的色調，根據“墨有五色”的原理，誘發觀衆對色彩的想像。這種大潑墨強調水墨空間的視覺張力，憑借效果的直觀性，主張精神和形式的自由，強調繪畫語言本身的結構——點、線、面組合的內在張力，以靜態的形式表現無窮的動感，洋溢着澎湃的激情，隨着毛筆的抑揚頓挫，水與墨的緩緩滲化，從西方現代藝術的抽象主義中提煉出精華，和中國傳統潑墨的延伸和發展，結合形成王健爾的獨特風格。
感知心理學認為我們大腦裏產生的影像，能說服我們這就是真實的客觀世界，例如，法國著名哲學家笛卡爾認為夢境能讓我們忘記眼睛正緊閉着，他說：“現實與夢境沒有明顯的分別。”王健爾的“抽象潑墨”帶我們進入如夢似幻的境地，足以令我們忘記正在看畫還是做夢，如莊周夢蝶，物我相融，既有還無、如夢似幻。
《大潑墨之四》水與墨各種相融合相排斥、或聚或散、疏密有致，成了有節奏的紋樣，墨的各種變化，幻化出各種色彩的感覺，灑金宣上的點點金箔成了高光，讓這黑白灰的畫面，更增添一種層次，整個畫面仿如兩陣交鋒，千軍萬馬、氣勢磅礴。又因沒有具體形象，給人無窮的想像力，耐人尋味，這點點滴滴，讓人聯想到波洛克的抽象表現主義，但更為細膩、更為含蓄。如果用一首交響樂來比喻，我覺得貝多芬的《命運》最為貼切，跌宕起伏的音律，一下一下敲擊着人的靈魂。
《潑墨雲水系列之九》以潑墨的技法，表現變幻無定、稍縱即逝的雲水景致，虛實相生、飄逸靈動，以靜態的方式追求動態的效果。深黑和無限變化的灰色調在潔白的天空中匯成雲層，一瞬間被狂風吹得翻天覆地。畫面的水墨走向時而水波瀲灧、時而巨浪翻天，有排山倒海、覆雨翻雲之勢。又如水墨漩渦，足以把觀者浸沒其中，在墨韻的明滅變幻中，引發渺茫之思，感受到其中一種難以名狀的韻致幽情，確實頗可玩味。我認為《悲愴》最能代表這幅畫給人的感覺，在狂亂中有悲憤，氣勢動盪、充滿激情。
法國國家美術協會執行會長伊莎貝 · 盧森女士盛讚王擁有“魔術師的手，創造出奇妙的藝術效果”。主席米歇爾 · 金稱：“王先生的每一個黑色和灰色的水性撞擊，都是誕生於心靈深處的五彩繽紛的和諧，細緻和具穿透力的觀察，從不同色調渲染的畫面，誘發藝術家的每一個回憶的顯現。”
法國國家美術家協會舉辦的國際藝術沙龍展二〇二二的展場上，王健爾的抽象潑墨贏得了法國乃至來自世界各地觀眾的喜愛，也贏得了法國國家美術家協會評委的認同，授予“榮譽獎”。
當 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