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傘

十月第一天，秋雨一陣一陣，忽重忽輕。在台北唸書的四年習慣了雨，也習慣了擋不住雨。因此在毛毛細雨時，我總習慣讓隨身攜帶的折傘繼續留在袋子裡。

“會禿頭的啦。”想起那個和我一起遇上毛毛雨時，會碎碎唸着掏出傘的人。我會從她手中拿過傘，而在我們頭上撐開的傘會擋住雨水，以及其他。她為她的傘配了一個專屬的收納袋，原因之一是不想搭巴士時弄濕其他人，即使其他人的傘會弄濕她。她的許多個人物品，都有一個安身之所，彷彿是一種她對人的溫柔的延伸。

關於傘，我多數只用折傘，而且不是自動折傘。除了因為自動傘急速彈開時，與我同在雨中的其他人可能會被嚇到或被傘身的雨水彈濕外，在夾着風的雨裡，手開的折傘能讓我根據風的力度與方向，決定傘的伸展程度，避免傘因為硬撐而受傷。

是的，傘會受傷。第一次有這個概念，是在台北一家傘店取回維修好的折傘。把試完的傘收起來時，我習慣地扭着傘骨把傘轉動着紮好。“不能這樣對它啦！”傘店的姨姨指正我，這樣扭會“傷到”傘骨。我看着姨姨重新把傘散開，輕輕拉平每一面傘布和皺起的稜角，喃喃地教導我該怎樣捲才不會讓傘受傷。當初把傘送去維修時，它是一件破損而暫時失去功能的用具。而姨姨把傘重新放到我手裡的一刻，它是我一個曾受傷的夥伴。

傘的濕透狼狽總會被視為理所當然。當人們在傘的庇護下找到室內避雨之所時，它的濕淋淋又變成一種需要擺脫的麻煩。然而在風雨裡行走時，傘分擔着天空宣泄的任性，並遮擋我的世界以外醞釀或正在發生的騷亂，那是我所看到的，傘無名沉默的溫柔。為此，我總試着回以一份溫柔，希望我的傘少受一點傷。

波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