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般兒君試揀

如果說唐詩、宋詞是“直”的，那麼元代的作品只好說成“曲”。昔盧前說過：“若詞隨宋亡而亡，形體徒存，不復能別開異境。獨曲未造極，世稱元曲。”元曲異彩紛呈，莊諧並茂，與詩詞比，又是另一種不同的風格，讀之令你搖頭擺腦。

元代的多產作家以張可久最著，他的作品多至七十二首。如果要談元曲，當由他的作品說起。且舉他的《水仙子》為例，該曲題曰〈樂閑〉。曲云：

鐵衣披雪紫金關，彩筆題花白玉欄，漁舟棹月黃蘆岸。幾般兒君試揀，立功名只不如閑。李翰林身何在，許將軍血未乾，播高風千古嚴灘。

全曲最妙在於“幾般兒君試揀”一語，真是妙趣橫生。“試揀”，無異是市井中的售貨：“一文五件，任揀唔嬲 。”雖非雅語，卻不落俗套，這成為元曲的一個特點，也是亮點。說到任揀，揀甚麼？是揀立身處世之道，分別有三種人：一是鐵衣披霜戴雪，鎭守邊關的武夫；一是吟風弄月的文人；還有一種是漁舟棹月黃蘆岸的閑散釣叟。作者叫你“試揀”之後，才發出他自己的意見：“立功名只不如閑。”用今天的語言說，閑，無異躺平。他不是憑空說白話，是有人為例的：一個是李白，他以詠牡丹為題，有“雲想衣裳花想容”之句喻楊貴妃；以“沉香亭北倚欄杆”喻唐玄宗。因此得意一時，後被高力士進讒而被排擠出朝廷；一個是鎭守邊疆的許遠將軍，他與張巡協力守城數月，後被叛軍俘殺；另一個是東漢不願伴君的嚴光，他寧願隱居於桐廬嚴陵山西垂釣，過他平淡安逸的一生。

關於《水仙子》的曲牌與作法，由於篇幅所限，下回分解，並談張可久其人。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