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幼樵佩綸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年少爭為社稷臣，放言馳騁不隨人。

幾曾慚愧論兵馬，負氣平生志未申。

張幼樵年少跅弛，志操特異。好為經世之學，才思敏捷，文章援筆立就。年未三十為文學侍從之臣，慷慨言事，平章國家大政，有“清流”之目。幼樵名佩綸，號繩菴，晚號簣齋，一作蕢齋。直隸豐潤人。同治九年領鄉薦，連捷成進士，由庶常授編修，大考一等，擢侍講，充日講起居注官，署左副都御史。光緒初，內憂外患迭至，累上奏章劾諸大臣，言益激切。奏議一出，四方傳抄。與瑞安黃體芳、滿洲寶廷、南皮張之洞合稱“翰林四諫”。西后謂其“奮勇能辦事”，故優容之，得納諫求治之名，實亦陰為操縱，以此箝制百僚。光緒九年，奉命赴陝西查辦陝撫貪瀆案，復參劾多人，乃有“往還五千里，咒罵十三家”之句，其峻刻也如此。尤措意於邊事，請敕新疆、東三省、台灣戒備，以防日俄覬覦。琉球為日本所滅，慮“亡琉球則朝鮮可危，棄越南則緬甸必失”，奏辦海防。所見亦非無識，使其久任臺諫，不過建言白事，不幸遣之使將，喪師辱國，終貽馬服子之誚，身敗名裂。先是，法越事亟，命以三品卿銜會辦福建軍務，然馬江一役失利，曳尾塗中，論罪遣戍塞北。遇赦賜環，而氣未嘗稍屈。會朝廷議行憲政，設政務處，王文韶、瞿鴻以軍機大臣入直，奏調于式枚、孫寶琦會辦，幼樵亦在奏派之列，乃怫然不悅，致電榮祿辭謝，謂“某亦曾近侍三天，忝居九列，豈能俯首王瞿，比肩于孫。”傲岸之氣，不可一世。曾數劾李鴻章，會幼樵鳏居，鴻章愛其才，遂以女妻之。鴻章之女能詩，嘗賦七律二首詠馬江事，有“焚車我自寬房琯，乘障誰教使狄山”，“論材宰相籠中物，殺賊書生紙上兵”等句，意為幼樵鳴不平。梁鼎芬則有“簣齋學書未學戰，戰敗逍遙走洞房”句，出言譏諷，見劉體智《異辭錄》。則李女“殺賊書生”句亦未免與鼎芬同調。光緒庚子，李鴻章受命和議，幼樵為之助，未曾簽定，已經請假回寧。議敘四品京官，以疾辭，蓋已不欲從政矣。居恆以蘇子瞻自況，詩亦好之。自罹遠謫，家國之思，人世之感，一一發之於筆端。如謝張孝達致海南香雷州葛，雖然“一穗輕煙雨後山，妄心塵夢已全刪”，“獨有故人知傲骨，葛衣能敵九邊寒”。《讀樊川集有感》云：“司勳胸臆在孤行，浮世傳詩亦強名。仍歲江湖疑中酒，幾人霄漢肯論兵。能容兩黨非無術，不作三公為有情。莫舉前身江總例，鬢絲心鐵感平生。”鬱勃牢落，縈迂不去懷，是以杜樊川為自況也。或謂其詩長於逮事精切，誠為知言。歿後，其公子志潛裒集其奏議、書牘、函稿、電稿及詩、文為《澗于集》。能書，此其擬魯直筆：“來日早具素飯，幸屈顧。聞公不以麤糲，欲知竹林齋廚之味，故敢奉邀爾。”款識：“山谷尺牘為子英尊兄屬。繩菴張佩綸。”鈐白文“臣張佩綸”、朱文“幼樵”。幼樵學字黃魯直，不取橫肆，稍為整飭，點畫分明，氣息最近郭頻伽，則此書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