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照常升起
上課前,在彼岸的她拍了一張教學大樓上的月亮給我;在此城的我下班回家時,拍了回家路上的同一個月亮給她。
某一年的八月十五夜,獨自一人在葡國低頭穿越無人的街道,在沒有光害的環境裡,我唯獨覺得刺眼的是月亮。而在澳門吃團圓飯的外婆、爸媽和妹妹擠在一個視訊鏡頭時,我已處於第二天的早晨了。在初起的太陽下,到達葡國近一個月後,才第一次感受到時差可以是黑夜與光明、冷月與暖陽的距離。我曾刻意忘記月亮,以為太陽才是唯一的光明與溫暖。
是在一個冬天的月圓夜,我第一次感覺到月亮的溫暖。與一個曾許諾帶我看夜景的人走到一個天台停車場,而她想帶我看的夜景,是祐漢七棟樓群與夜裡漸趨安靜的車水馬龍。
除此以外,我看到的夜景是祐漢街市上的一輪明月,與我身旁的她。我們各拿着一瓶黑啤酒,在冬夜的天台聊天,聊腳下的社區,聊各自的過去,聊到月亮從此方到了彼方。她安靜地看着遠方時,同樣安靜地看着她的我,想起幾米《月亮忘記了》裡的一段話:“世界停電的夜晚,他們爬到屋頂,靜靜欣賞黑暗世界的驚喜。”
在另一個夜裡,我向她說起海明威的《太陽照常升起》,交換一些彼此曾在黑暗裡掙扎的痛苦,一些不相信也不期待太陽照常升起的明天。在踏入零點前的一分鐘,她舉起一瓶印着“黎明來臨前”的手工啤酒,在“明天”來臨前拍下一張照片。我看到有些東西,彷彿隨着照片,定格在今夜此刻。
那夜我們沒有看到月亮,但在深夜小巷裡擁抱哭泣時,我們於黑夜裡看見對方。並且在後來漸漸知道,就算在太陽未能照常升起的日子,我們也能在永夜裡為此帶來溫柔美好的光亮。我們的月亮,照常升起。
波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