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艷的墮釵橫
《孟子 · 告子上》:“食、色性也。”好食、好色,可以說是一切動物的本性,人為萬物之靈,自然不能例外。又有人說:“色字頭上一把刀”,這是對好色者殺無赦的一把刀,對付這把刀就必須有勇氣,勇氣就是一個“膽”字。有謂,惡之最惡為窮惡;膽之最大是色膽。故有“色膽包天”一語。要是正當的“食、色”,縱使利刃架在頸上也處之泰然,此所謂“敢愛敢恨”,這一點不是人人可以做得到。讀古人詩詞,我發現北宋的文學家、史學家歐陽修就是一個。他不但好色,也好酒。他寫過一篇《醉翁亭記》:“太守(他自己)與客來飲於此,飲少輒醉,而年又最高,故自號曰醉翁也。”足見他好酒而無量,卻是好色而有膽。正因為這緣故,錢惟演認為他“行為不檢”,舉止為人所詬病。當時自詡為名士的梅聖俞等人說他“有才無德”。
所謂“無德”、“行為不檢”,皆因他愛上錢惟演的一名家妓。這位家妓無論聲色藝都絕倫,與歐陽修相戀已成公開的秘密。某日,錢惟演府上有一場宴會,錢與宋王朝有姻親關係,而他亦身居要職,可謂財雄勢大,這家宴幾乎文武官員都出席,名流雅士咸集。席間家妓唱彈、舞蹈表演不在話下,可是那位主角的家妓與歐陽修兩人均未見出現,錢命人往催促,家妓來了,錢盛氣喝問原因,家妓編造了一個故事,謂天氣太熱,中了暑而不適,假寐一回,醒來又發現丢失了金釵,遍尋不獲。錢明知是她捏造事實,對她說:“如果你能請到歐陽修為你寫一首詞給你獻唱,我便饒了你,還送給你一枝金釵。”似是心有靈犀,此時歐陽修已出現於眼前,隨即取來筆墨,寫了一闋《臨江仙》。詞云:
柳外輕雷池上雨,雨聲滴碎荷聲。小樓西角斷虹明。闌干倚處,待得月華生。
燕子飛來窺畫棟。玉鈎垂下簾旌。涼波不動簟紋平。水精雙枕,傍有墮釵橫。
這闋詞不但意境美,辭藻麗,更由那美艷家妓唱出,全場讚好,連說歐陽修“有才無德”的梅聖俞也喝采。錢惟演遵守諾言,賞家妓以金釵,命她為歐陽修斟滿美酒一杯。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