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

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當時的同事，一位比我年輕上十年的可愛女孩問我，為甚麼我得把自己弄得無所不知才行呢？她真誠地說，其實不需要甚麼都知道、甚麼都懂得啊！

我只記得這個問題，讓我思考了很久，久到超過了當事人（包括她和我）的想像。有嗎我？也許是因為萬一知識太少，便會被社會刷下來淘汰掉的合理恐懼，也許是盡可能去求知，可以短暫平伏“我就是知道自己實踐得太少”的事實，也或許再加上，任何行使文字、或其他作何創造的有意識的人，多少都害怕自己所提供出來的觀點、角度、方法甚至語調、表情符號的使用都免不了，隨着時間的推移，而不再為社會帶來功能。

作為人類，有時候覺得急迫地想推着各種觀念價值的發展向前走的同時，卻又被這種過快的願望逼入窮途，自己為自己製造出危機。面對植物的日子越久，這種感覺越是強烈。植物的時間、氣候的時間、人類的時間，節奏好像那麼不一致。

人走向中年，花那麼多的力氣，原來只為了搞清楚，其實世界千變萬化，我們只能在想像力中創造一種“一切”的概念，但卻無法真正“知道”所有的層面，而我所不知道的一切，將無止息地支持世界本已是的多元和有機。明白這點既無力，卻也覺得鬆了一口氣。我不可能擁有世界，而世界總是擁有我。這就是中年感嗎？抑或只是把自己的怠惰和自我限制合理化？但我還得學着，不要急於在一時之間找出答案，因為疑問也許並沒有真正的解答，也可能在不同人的視覺中有着完全不同的解答。解答太多，以至於近乎無。

其實還有那麼多事情，我真的都不知道啊。就好像某種魔法的咒語，最近常常在腦內響起，幾乎帶着樂句的音調，伴隨着生活的一個個片刻。

www.dawncheong.com

店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