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胡蝶來

《莊子 · 齊物論》：莊周夢為胡蝶，“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物化，指物我界限消解，萬物融化為一。再讀《莊子 · 刻意》：“聖人之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說的是隨物遷化，易言之是死亡。

不談死亡這些掃興事，但說胡蝶。有胡蝶必然有花，詞牌也有《蝶戀花》。這名稱很浪漫，詞牌又名《鳳棲梧》、《魚水同歡》、《明月生南浦》、《鵲踏枝》等。這些名稱俱是兩者依存的，就像蝶與花、鳳與梧、魚與水、明月共南浦、喜鵲踏枝椏。

蘇軾以《蝶戀花》一詞寫過春景。詞云：“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杳，多情卻被無情惱。”這春景並不盎然，卻是“花褪殘紅青杏小”、“枝上柳綿吹又少”，但見連天芳草，表明春意闌珊。至於“牆裏佳人”，已是“笑漸不聞聲漸杳”。一切都映照着他自身的遭遇，這是他貶官惠州時的情緒。

詞牌有《蝶戀花》，曲牌也有“花”的，那是《雙調 · 山丹花》。在《全元散曲》中，只有無名氏之作一首，同樣是寫暮春繁華漸逝的。曲云：

昨朝滿樹花正開。胡蝶來，胡蝶來。今朝花落委蒼苔。不見胡蝶來，胡蝶來。

按《九宮大成》刪去末句“胡蝶來”三字，謂此三字不應疊。其實疊又何妨，加重其語氣而已，有反覆尋覓的效果。曲寫得很平白，字句平常，似是對景物平鋪直叙，卻是餘音裊裊。

“不見胡蝶來”，是一句不含文藝元素的口語，平時讀之，感到索然無味，但“今朝花落委蒼苔”，不見胡蝶來，難免為之悵然。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