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多士

我對“法蘭西多士”（簡稱“西多”，即法式吐司Pain Perdu）的迷戀並非始自法國，而是在我長年居住、茶餐廳遍地開花的港澳地區。

傳統的港式茶餐廳，門口會放着一盆一盆的菠蘿包和蛋撻作招徠，店裡座位不多，賣的不外乎咖啡、奶茶、麵食、飯類，是街坊鄰里吃早餐、喝下午茶、看報紙、扯淡的好地方，也是中西飲食文化的試驗場——奶茶加上咖啡就成了“鴛鴦”，還有我最愛的西多。

小學五年級的每個周末，我都被安排到表妹家幫忙課業，姨丈的犒賞，是掏錢讓我帶着表妹上鬧哄哄的茶餐廳喝下午茶。我表妹獨愛雞蛋三文治，我卻風雨不改、只鍾情西多。

明明對着巿井味濃的簡餐，我卻可以吃出身處凡爾賽宮般的儀式感，一邊喝着我的奶茶，一邊向表妹講解英國貴族和平民在放奶、糖、茶的不同順序上如何顯出身份差異，或提醒她英國淑女喝奶茶時杯碟和勺子的正確擺放位置。她很討厭我的裝模作樣和矯情。

歐美的西多主要是煎製，相對濕潤；港式西多則以炸代煎，口感鬆。我家的西多做法很簡單，不過是把兩片隔夜的白麵包，沾上蛋汁和牛奶，用奶油煎成金黃色，塗不塗花生醬看個人喜好，吃的時候卻必須配以討喜的牛油和糖漿。糖漿又以加拿大的楓糖漿為上品，但是也不用過分講究等級或有機與否，牛油卻越高級越好，譬如配以被喻為“奶油界LV”的法國échiré牛油，口感優雅，略帶榛子香，讓西多的奶香、蛋香更上一層樓。

當然，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想當貴族，除了熟習假掰的繁文縟節，也得有玩世不恭的豪邁。西多雖非龍肝鳳髓，其卡路里之澎湃，也是喪心病狂。

（貴族夢與法蘭西多士 · 一）

卡 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