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念
復活節某天,去拜祭一位故人,三年了。這三年經歷的變化,教人感到時光徘徊卻又一往無前,矛盾得無以名狀。
偶而夢到故人,夢境雜亂而現實,彷彿在另一個維度,我們一如以往忙忙碌碌。現實主義的夢,讓人覺得累,沒有睡過似的。與朋友閒聊,說到在夢中離世的親人,會給他們明示或暗示,在那邊缺了些甚麼、想要些甚麼,好讓他們在陽間準備,一一“送往”那邊。這麼超現實的夢境,我沒有遇上。要是陰間和陽間的所需無異,那麼,在那邊應該也有營生、有商店,而無需等待陽間接濟方能過日子。那些在烈火中化為灰燼的“金銀財寶、衣飾用品”,只是寄託人間思念的一種形式罷了。但朋友們眾口一詞,都說“收到的、收到的”,彷彿我對陰曹地府的懷疑,竟是痴人說夢。
而我的懷疑,到底是脆弱的。從來,就沒有放棄過燒紙衣紙錢,給故去的親人朋友一些零花錢,一些替換衣衫,更確切地說,是一些節日的敬奉。或者,心底裡無法坦然面對的,是他們會否有所期盼,儘管摸不到用不着。
那天天色灰暗,我的長髮飛揚,在墓與墓之間來回亂轉、穿梭而行,在上了鎖的鐵門與鐵欄柵前碰壁,總沒法走到故人的那邊。恍若平行時空般無法踰越。才發覺,必須走出墳場再從另一側的入口進去。菠蘿油涼了,凍鴛鴦不凍了,香燭一次次被吹滅,塵土陣陣飛揚,冥鏹在熊熊火光中灰飛煙滅,像快遞簽收匆匆刷一刷條碼,了卻凡人的一宗心事。從不將想要說的話說出口,為了不驚動人間,為了不讓旁靈聽去,為了只有我知道這些話到底是向誰訴說。
我們摺紙錢,金山銀山都為亡者上路作盤纏。
生有時、死有時,在生與死之間,傳說耶穌復活了;人去了,復返只能在夢中。
水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