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拋棄的恐懼

前些天在一家超級市場，看到一位嚴厲的母親狠狠地瞪着孩子大吼：“走開！你這麼不乖，我不要你了！別跟着我！”那個大概五、六歲的孩子在一旁嚎啕大哭，抱着母親的腿。母親把孩子甩開，自顧自向前走。孩子變得更加激動，在超市的走道裡撕心裂肺地大叫。

當下立刻覺得，真是做人父母甚艱難！父母也是人，即使再愛孩子，但孩子不聽話，就一定會有情緒崩潰的時候。可是，眼見孩子被拋下，心中又禁不住覺得可憐。突然想起父母曾在我兒時常常說，我是在村口的牌坊前撿回來的，是個棄嬰。如果我不乖，便把我放回原地天生天養了。那時年紀太小，覺得晴天霹靂，父母又言之鑿鑿，把故事編得活靈活現，以至於有好長的一段時間，我的日子都是戰戰兢兢地過，生怕犯錯後便要自生自滅了。後來和朋友們聊起此事，發現原來大家小時候都曾被父母威脅拋棄過，也竟然都能鉅細靡遺地描述出當時的情景和內心的驚慌。有和我一樣被說成是棄嬰的、有母親故意在街市裡躲起來讓朋友找不着的，甚至還有朋友曾在路邊追過父母已開走的車，說着還哭起來了。原來無論多少年過去，被拋棄的恐懼還是會默默地留在心中趕不走……

現在由孩童變成事件的旁觀者，當然清楚超市那位母親不可能真的丟下自己的小孩不顧；但以小孩的智慧，根本也連結不到只要不再“扭計”，母親的怒火就會平息。小孩的情緒變得更激動，往往是看到父母想要離他們而去，心裡感到無助，認為不再得到愛和原諒了，便用哭鬧去宣洩和表達內心的不安。所以我想，父母即使情緒再激動，有些衝動的說話還是不宜對孩子說的，更別一生氣便威脅要離孩子而去，這樣很可能會在他們幼小的心靈長久地播下了不安的種子。

林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