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五代史平話》有言：“若要禍亂時節，天生幾個歹人出來攪亂乾坤。”夠資格、有能量攪亂乾坤的自非凡人，至於是好是歹的價值評斷，由於觀點不一、立場不同，結論往往迥異。
今年攪亂乾坤的主角，自然落在普京與澤連斯基身上。兩位政治人物的成長背景和發跡過程看似大相徑庭，卻猶如兩個半圓，一旦拼合起來，一個完完整整的權力緊箍，套住了多少人家的命運？
粉墨登場戲份十足
普京為前蘇聯克格勃特工出生，雖然外界無從真實了解其工作經歷，但此類機構慣於“真戲假做”，普京長期廁身其間，行事風格與人格特質深受濡染。普京榮登大位，盤踞權力中心克里姆林宮至今，演繹了一齣齣真戲假做的權鬥劇本。一九九九年普京先被葉利欽“突然”任命為俄羅斯總理，繼而“當選”為總統（二〇〇〇至二〇〇八年）。此後普京又被任命為總理（二〇〇八至二〇一二年），被誰任命、誰敢任命？時任總統。誰呀？原來大家幾乎忘了俄羅斯還有這樣一位總統——梅德韋傑夫，一個全無戲份的“主角”。二〇一二年普京“重回”總統寶座，連任至今。
而當選烏克蘭總統之前，澤連斯基作為本色演員，演藝生涯豐富多彩——傅粉登場，喜笑鬼諢，觀者絕倒，聽者噴飯。在中國傳統文化意識中，從來學而優則仕，絕少演而優則仕。梨園子弟澤連斯基最多算個不入流的人物。然而劇中出演總統極其成功的澤連斯基，未曾想假戲真做，於二〇一九年真正當選為烏克蘭總統，成為名副其實的人民公僕，後又在二〇二二年二月首任烏克蘭最高統帥部主席兼武裝部隊最高統帥。
一個假戲真做，一個真戲假做。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
在今年二月發表的〈論俄羅斯人和烏克蘭人的歷史統一〉長文中，普京開宗明義說，“俄羅斯人和烏克蘭人同屬於一個民族，我們是一個整體。”他還將烏克蘭首都基輔這個他鄉，認作故鄉，拜為祖庭。理論上，現代國家建基於民族國家這種信念基礎上，即一個民族應納於一國；以此推展，普京的潛台詞無疑是俄羅斯與烏克蘭應當合為一國，至於誰吃掉誰，不言而喻。此場“俄烏戰爭”美其名曰“特別軍事行動”，這般真戲假做，也就順理成章、見怪不怪了。
再陷意識形態之爭
一種解讀認為，北約勢力範圍持續東擴，嚴重威脅俄羅斯的安全和利益，故此俄羅斯退無可退，只能奮起抗爭。這似乎也近普京的論調。如果此論成立，那麽根本之道應是俄羅斯直接擊打北約。對烏克蘭動刀，試圖敲山震虎、隔山打牛，一旦震不住、打不着，情況勢必惡化，往往滑向失控的境地。這樣的歷史教訓數之不盡。
俄羅斯不可能預判不到這種情況，但仍舊假以“特別軍事行動”，真正的戲份是什麽？歐美的取態更耐人尋味，似乎也默契地“配合”普京的演繹。除去直接參戰的選項，多國向烏克蘭提供軍事支援、經濟援助，全方位制裁俄羅斯，而支持烏克蘭的各種行動一波接一波，全球聲援此起彼伏，尤其是國際輿論，大有一面倒的勢頭。時至今日，俄羅斯似乎深陷烏克蘭的戰爭泥淖，難以自拔。
兩次世界大戰的深刻教訓，讓人們意識到解決安全和利益問題，最有效的處理方式就是和談，達成與自身實力相匹配的妥協，劃定各方都能接受的範圍。設若為了安全和利益開打，鏖戰一番後，最終結果也往往依靠和談解決，而且結局常常與戰前情勢並無二致。戰爭期間，俄烏多次談判，無疑正在印證這一判斷。
換言之，俄烏戰爭從一開始就並非僅是一場利益之爭，一場國家安全之爭，更深層面涉及冷戰延續至今的意識形態之爭。只有在這個層面上理解，才能詮釋為何東歐局部衝突會引發如此巨大的全球震蕩。
文明內核迥然不同
回溯西方文明的淵源，蘊含着古希臘的人文主義，古羅馬的法制傳統，蠻族的蠻野與爭競精神，基督信仰的奉獻與博愛，當然也包括一神信仰的狹隘與排他意識。當今西方文明的精神面貌，正是由這些看似多元，且有些自相矛盾的歷史，融匯、沉積、淬煉而成。在“利益基礎”之上，還有所謂的“普世價值”，形成相互認同的凝聚力和情感連結。
俄羅斯文化其實與西方文明迥異，雖然頂着基督信仰的大帽子，可腦袋不太一樣，俄羅斯信奉東正教，文化核心雜糅進維京、韃靼和拜占庭文明特質。即使早於三百多年前，彼得大帝便已敞開懷抱向西歐學習，但至今二者差異依然巨大。
一些細節也可視作解讀意識形態之爭的註腳。今年二月以來，貓科動物國際聯合會宣佈制裁俄羅斯，呼籲各國分會停止進口飼養於俄羅斯境內的貓，並禁止與俄羅斯有關的機構參加該會舉辦的展會和比賽。國際犬業聯盟禁止在俄羅斯境內舉辦任何與該聯盟有關的活動。“歐洲年度樹木”組織者宣佈禁止俄羅斯參與活動評選……這些組織嘩眾取寵嗎？當然不是！於俄羅斯利益有何損傷，這難道還不是意識形態之爭的投射⁈
危急存亡之秋，澤連斯基的表現卻出人意表。《人民公僕》假戲真做，他頑強、堅韌，具有感染力。國破家亡之際，烏克蘭人堅定、團結，抵抗意志強烈，堅持抗爭下去。在向英國下議院發表演講時，澤連斯基引用邱吉爾的名言：“我們將在海上、在空中戰鬥到底。我們將繼續為我們的土地而戰，不惜一切代價。我們將在森林裡、田野裡、海岸上和街道上作戰。”這讓發動“特別軍事行動”，試圖真戲假做的普京為之愕然。
意識形態之爭，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現實世界的魔幻遠甚於“元宇宙”虛實融合的編織。作為路人甲的你我，看似毫無戲份，卻也難免殃及。好在不論俄羅斯，還是烏克蘭，都常下雪——秋冬好時節，會否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雲山（文化評論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