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尊文 老重質
孔子重“文”,老子重“質”。何者為“文”?何者為“質”?簡單地說,文是外表;質是內裡。文,一般用以修飾外表,討好於人,例如禮貌、言甜是也。至於質,由於有“文”的包裹,要剖開才得見。劉基筆下《賣柑者言》的柑:“出之燁然,玉質而金色。”但剖之,“如有煙撲口鼻,視其中,乾若敗絮”。相反,楚人卞和得玉璞,外表看來是一塊普通石頭,而剖開卻是天下無雙的寶玉。李白《鞠歌行》:“玉不自言如桃李,魚目笑之卞和恥。”
老子視“文”為巧飾,違反人性自然。巧飾的代詞也就是虛偽,因此作出憤世之言,在《老子》中寫下的十九章:“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見素抱樸,少私寡欲,絕學無憂。”文章是說:拋棄聰明和智巧,人民可以得到百倍的好處;拋棄仁和義,人民可以恢復孝慈的天性;拋棄巧詐和貨利,盜賊就自然消失。聖智、仁義、巧利這三者全是巧飾,不足以治理天下。因此,要使人有所歸屬,保持樸質,減少私欲,拋棄聖智禮法的學問,沒有憂慮。
飛機大炮核子彈,是智者的產品,有了它,危害世界和平;有了機械人,導致人們失業;建造摩天高廈,千萬寒士住“劏房”或露宿街頭;提倡仁義道德,被某些人作為外衣,站立在高處儼若聖智。但觀於史實:龍逢被斬首,比干被剖心,萇弘被車裂,伍子胥屍棄江中。然而這四個都是賢人忠良,像這樣的忠良而枉死者,不勝枚舉。所以《莊子》有謂“盜亦有道”、“聖人生而大盜起”。大概他看到“竊鈎者誅,竊國者為諸侯”。
聖人製造斗斛,訂定公平交易,製造門鎖、甲萬,然而盜賊拆開門鎖,連甲萬都搬走;聖人訂下甚麼法律刑罰治國,可惜有人把整個國家據為己有。看穿了他們的手法,不外是以“文”而掩其“質”而已。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