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詩蘊涵

當然，還有比浦起龍走得更遠的。據說，有人把這詩聯繫到當時的朝廷政治鬥爭中，認為兩個黃鸝指兩個權傾朝野的小人，而白鷺指遠走江湖的高人隱士。

民間更有戲說此詩的。有好事者，把它當做菜名謎語，四句詩分別是謎面，謎底是三菜一湯：兩個黃鸝鳴翠柳，兩個蛋黃，上面覆蓋一層清香蔥葉；一行白鷺上青天，把熟蛋白切成小塊，排成一行，下面墊上一張青菜葉；窗含西嶺千秋雪，清炒蛋白一小撮；門泊東吳萬里船，一碗清湯加調料，上面浮幾塊蛋殼。

杜甫作這首詩的時候，想到了哪些意思、哪個層次呢？真正的答案，只有杜甫心裏知道——沒準杜甫也不知道，正如後來李商隱所說的，他也“當時已惘然”。但是，倘若有人非刨根問底，打破砂鍋璺到底，我自己的意見是：詩人只是表達重返草堂的愉快心情，王嗣奭的“寓下峽意”也是沒有的。理由是，心裏有了逃離的算計，就不可能是純粹的快樂了，甚至就快樂不起來了。試問：一個作了逃離北上廣心理準備的白領，北上廣的種種美景，誰還有心認真欣賞！

佐證當然也是有的。同一時期寫的詩歌，《草堂》歷數離亂景象後，寫到返回時的歡快場面：“入門四松在，步屟萬竹疏。舊犬喜我歸，低徊入衣裾。鄰舍喜我歸，酤酒攜胡蘆。大官喜我來，遣騎問所須。城郭喜我來，賓客隘村墟。”這種情景下，怎麼可能會想到退路呢？事實上，杜甫明白說了，“望東吳”，那是在梓州一帶避亂三年間的心思。《破船》“平生江海心，宿昔具扁舟”，說的也是從前的想法。眼前船隻年久失修，也懶得修葺，“下愧東逝流”說明此時已經沒有從前的念頭了。

（五之三）

亞 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