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草頭

北京的朋友從微信發來一張照片——網購的江南草頭，炒得油綠綠的一盤草頭，圍着一堆肉菜，看不真切。“是草頭圈子嗎？”我發去一問。“草頭燒河豚。”伊回答。

江南春天，草頭是時鮮貨。我們稱之為草頭的，又叫金花菜，其實植物學上叫苜蓿，原為野生，現在市面上賣的應該都是人工種植的。張騫出使西域，以此飼馬，故而原是飼料。而江南一帶人春天在田陌間挑取，用來清炒，出鍋前淋上紹酒，酒香草頭就成了。

《姑蘇食話》中說太倉之金花菜要“辟地種植，澆以肥水”，是專供食品，故較他處更佳。若拌以太倉老意誠藥製糟油，食之別饒風味。草頭有特殊香味，外地朋友未必都能接受。而春天每回上海必點的草頭圈子——烹了酒的草頭炒好了墊底，堆上剛紅燒好的豬大腸（是為“圈子”），大腸油滋滋有點甜有點鹹又非常鮮的醬汁浸染碧綠的草頭，真是迷人得很。

長江下游以前盛產鰣魚、刀魚，但野生鰣魚據說早已絕跡，現在吃的都來自人工養殖，有的還來自越南。而朋友做的草頭燒河豚中的河豚是人工養殖的，又叫“巴魚”，已無毒，卻保留着鮮甜。

河豚味鮮，魚肉肥嫩，近些年回滬或去蘇州，老同學們帶我吃過幾次。

在陽澄湖邊的巴城，與大閘蟹同桌競技的巴魚幾乎要搶去螃蟹的鋒頭了。後來去鎮江，也和朋友點過白汁巴魚，甚肥美。第二天又去吃了一回，倒比那次在鎮江吃的鮰魚更有滋味些。

此季江南，美食太多，單時令蔬菜已令人十分掛念。沈雲有《盛湖竹枝詞》：春盤苜蓿不須愁，潭韭初肥野菜稠。最是村童音節好，聲聲並入馬蘭頭。

被困澳門不敢遠行的我們怎能不掛念那遠方的草頭圈子、香乾拌馬蘭頭？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