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小房子

抬頭仰望，住家大廈窗格緊密，幾百個故事發生在此。

居民彼此，並不相識。它們是上百個小舞台、上百個故事盒子。要怎麼把現代空間的故事盒子串成一塊？或許是……一隻襪子？

韓國作家白希那的繪本《昨天晚上》（小魯出版），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四○二號房的狗兒夫婦，因為想練習《聖誕鈴聲》這首曲子，沒有想到一踩鋼琴踏板，覺得腳涼涼，他們想穿上襪子……故事從一個有時間、有溫度、有聲音的場景開始。

每個連續的頁面，空間畫面出現的反差，讓人讀起來有種漠然之感。例如接連着溫暖的四○二號房外，是落雪的寒冷戶外，麻雀小姐原來停在衣繩上。室內的溫馨，看來是與她無關的事情，但她振翅一飛，圖像裡，襪子掉一隻。下一個畫面，又是個對比強烈的場景，冬雪裡，二○二號的綿羊阿姨，頂着亂糟糟的毛回家。一○一號的狐狸先生，獨居一個，然後畫面是鴨子奶奶，孫兒成群（牠們是三○四號遠親爸爸兔子先生家的八隻寶寶）……現代屋舍生活，就是由這些看似無關的人事物組成。

故事就這樣發展下去，十個住戶，各自演繹自己的故事盒子，不同的人生故事。喔，連角色都異化成動物了，說是動物，卻更像是現代人類真實的社會角色！

在對萬事萬物感到陌生漠然的居住關係中，兒童是不是也失去敘事的能力？畢竟敘事、說故事的力量，是集體彙聚的力量。廟口、榕樹下的耆老不再有社區故事家的角色，社區、部落也消失了說自己故事的能力。我看到白希那在這個繪本裡的企圖，他把城市、現代化生活裡說故事的力量，再度賦權給每一個讀者。

打開風琴頁緊緊相連的書，人和社區緊密連在一起，寒冷或溫暖、癲狂與日常、恐懼與勇氣、微笑和咆哮共時同在，你我都不是一座孤島。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