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 花
人淡如菊,心清似茶。
這句八字箴言,就鐫刻在我家的茶盤上。每當我燒水烹茶,凝望着茶香氤氳中素雅的菊畫,心中總會若有所悟。
菊之淡,一曰淡雅。范成大詩云“寂寞東籬濕露華,依前金靨照泥沙”。好一幅《東籬菊隱圖》!秋朝露重,晨色旖旎,金菊鮮亮的笑靨依着竹籬、映着朝霞,真是清麗脫俗、雅韻天成。
菊之淡,二曰淡定。宋人鄭思肖在《寒菊》中寫道,“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秋意蕭殺,山川寂寥,唯有菊花傲霜而立,孤芳自賞。菊之堅韌不拔、孤傲從容的風骨,盡在《寒菊》詩中矣!
菊之淡,三曰淡泊。晉陶淵明獨愛菊,世人皆知五柳先生名句“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菊如陶公,陶公如菊,不為物喜,不以己悲。舉重若輕,寧靜致遠。
菊花是出世的,又是入世的。嶺南的迎春花市,除了堆列成花海的各式年桔,以及年花“新貴”蝴蝶蘭,除了妖嬈的桃花、杜鵑花,喜慶的仙客來、一品紅,總少不了幾款金黃或紫紅或粉白的菊花,且最是價廉物美。有一年節前逛花市,我挑了幾盆合心的年花,正欲返身回家,忽見花檔一角擺着幾盆低矮的菊花,在高大的年桔、光鮮的蝴蝶蘭之間,顯得有些落寞。遂將這幾盆菊花一股腦買回家。心想:林徽因不是這麼說嗎——真正的平淡,不是避開車馬喧囂,而是在心中修籬種菊。有這幾盆菊花,我可在喧囂的都市裏做一名“大隱”了。
此後的許多年間,我住過好幾座城市,輾轉搬家,原先的盆菊早就不知所終,也沒有再養過新的菊花。然而,“遺之,得之,又何索焉”?在心中修籬種菊,漸成為一道信念、一種習慣。
南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