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

快到農曆新年了。忽然很想念父親，很想念梅花。

父親喜歡梅花，每逢過年，都到年宵花市買回來一株梅花。他告訴我梅花有五片花瓣，代表中國五族：漢、滿、蒙、回、藏共和；在百花凋謝，冰天雪地的嚴冬，梅花往往最先開，所以與松竹並稱“歲寒三友”；它的香氣，輕清遠送，不是濃郁逼人；而且往往只是疏落一兩株，長在籬邊檐下，淡妝素抹，沒有過份妖嬈。溫柔婉約，含蓄矜持，深合中國風人之旨，所以被廣泛認為是中國的國花。歷代詠梅花的詩作，也比詠其他的花卉要多。我認識很多詠梅的詩詞，都是小時在梅花旁邊，跟父親學到的。

父親並不太喜歡一般人推許為詠梅首選，林逋的《山園小梅》，認為除了“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兩句外，整首詩微嫌過於造作、艷麗。受父親的影響，我喜歡的詠梅詩是王安石的：“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辛棄疾《臨江仙 · 探梅》，其中幾句說得真好：“一枝先破玉溪春，更無花態度，全有雪精神。”梅花的可愛，就是因為它沒有百花爭春的態度，全是清幽素樸雪的精神。

上高中以後，年宵花市已經再找不到梅花了。“梅”、“霉”同音，哪有人肯在一年之始把“霉”運帶回家中，哪管它是傲冰驕雪的歲寒三友之一？我家過年，除了水仙以外，便再沒有其他的花了。在父親眼裏，梅花“堪羞損，山桃如血。直饒更，疏疏淡淡，終有一般情別。”眾人寵兒的桃花又哪能與它相比？

最近上網一查，梅花已經不是國花了。有提名牡丹，有提名牡丹和梅花並列為國花，尚未通過，但傾向前者比較多。牡丹花之富貴者也，在今日這個重利貴商的社會，支持牡丹為國花者，宜乎眾矣！

很想念梅花，很懷念父親。

陳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