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無恙

生亦何喜，死亦何悲？

新聞傳來阿根廷“尊嚴死亡法”生效後首宗個案，鏡頭前用家罕有的臨終感言，說他生不如死，此去只求先走一步，至愛親朋他朝一定天堂再見。讀友小魚來信說，這一幕讓她心如刀割。她憶起久病不治的爸爸，足足捱了十年，全身皮膚腐爛了七八成才死去。

稍有年紀的朋友，大概對這天主教國家十年前通過“尊嚴死亡法”的波瀾記憶猶新，據說這法案在連公開討論墮胎也是禁忌的地方，立法結束一條現存的生命，不管道理如何，也是難如登天。而“尊嚴死亡法”之得以通過，應歸功於一班為一名叫梅里娜的重病少女奔走的有心人。梅里娜天生患有一種神經纖維瘤絕症，無法醫治，更鎮痛無從，從小到大每天全身都痛楚不堪。在紀錄片中，大家可以聽到那萬分委婉卻帶着堅毅的聲音，獨白如果每個生命都享有尊嚴，那麼也該可以尊嚴地死去，與其每天活在地獄般的煎熬，不如讓她一睡不起。她最後都沒有如願，法案遲了一年才在議會通過。梅里娜短短十九歲就死了，如此生不如死的花樣年華她從不留戀，為她長年奔走的人不知是喜是悲。

關於安樂死，筆者記得旅英時期的包租公最後的幾分鐘。他在倫敦唐人街過馬路時，給急速轉彎的貨車倒後鏡打到後腦，成了植物人。一個星期後的清晨，床頭響起長途電話，是他行醫的姪兒來電，很冷靜地解釋了大家已經盡了一切努力，該是讓他走的時候，但他身邊的人都下不了手，如果我不反對，一分鐘後心肺機就會按停。我還很清晰記得他生命慢慢走遠的聲音。其後整整十年，我對早上響起的電話鈴聲都驚恐莫名。醫生告訴我，那是傷心，無藥可救。

王禎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