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珂

“易來易易”年伊始，興奮小，期盼大。蓋這新一年該怎樣個活法，尚未曉得。

世人翹首所願快點消失的瘟疫，刻下仍到處作惡。去春毒株德爾塔在印度確認後迅速傳遍各地；入冬後，另一變異株奧密克戎再釀歐美疫情海嘯；年末，當印度媒體放出Delmicron一詞時，驚恐的世人那根神經就更為繃緊了。

馬交人努力維持着這一方暫時的淨土，跨年之際自由走動倒數狂歡，可說是一種帶忐忑的慶幸，面對凶險世情，下一刻，下一日／周／月的光景呢？難說啊！

年年防疫年年過，做了兩載“半臉人”，不慣不慣還須慣。困在小城，過日子不舒暢。心灰的人說，活在疫當下太像囚籠裡的一條鹹魚，盡失生存之光。可是誰會知道這世上一些人視身體健全和衣食足為多麼奢侈。讀了湘南小姑娘的一封封來信後，有感寒雪中相守，心暖志高者能抱團苟活，而此間的抱怨者，唯恐末日來臨而常戚戚，焉能不臉紅！

兩年前，因助學而認識了湖南永州市江永縣的瑤族小姑娘雪珂。這是一個屢遭不幸的四口之家，長輩傷殘，經濟落入了赤貧線。珂父自兒時砍竹意外之後左眼失明，為家計初一輟學到工廠幹重活。成家後誕下女兒雪珂，妻子卻不堪貧窮拋棄家庭，稚子由祖母一手帶大。爸爸為多賺奶粉錢在廠加班，復不幸被機器壓傷右手，三隻手指神經挫損而不能彎曲。眼前沒路走，父親只好當廉價工糊口。可是天不憫人，祖母為幫補經濟接零工做，遂買入一架二手摩托車方便外出。怎料在一次出車途中發生碰撞，摔倒了頭部和腰腿，右眼視神經嚴重挫斷而導致失明。

家庭支柱相繼殘障，小珂和正上大學的姑姑每年學雜費頓成問題。奶奶車禍後身體大不如前，殘障珂爸被迫獨力擔起整頭家，不惜離鄉南下到東莞打工，小珂遂成了沒爹照顧的留守少年。

幸而殘失志、貧無光的自卑心態沒有落在這人家。靈巧的小珂懂得父親辛勞的意義，為此奮力求進，不負所望。學習的動力正正來自身在外鄉遙送關懷的父親。和爸爸的每通電話，都是滿滿能量劑。爸將勞累轉化為希望，溫柔而堅定地鼓勵她要積極向上：“讀書可能不是唯一的出路，但也許是最好的出路！”懂事的小珂心疼爸負擔重，爸卻反安慰道：“放心，即使家裡沒有錢，我砸鍋賣鐵也要供你們讀好書。”就憑這一句，小珂再沒有理由不奮發自強，初二上學期成績拿了優異前十。

珂爸在客運站當旅遊巴清潔工，疫下大巴來往減少，老闆為增加生意，額外接車廂乾洗，珂爸超時在洗車場幹活而沒有獲補加班費。明知殘障工被剝削壓價，多年來每月只賺取二千三百塊，但他仍無奈接受，節衣縮食，為家庭堅強活下去。

逆境中，心志受挫是常見的，社會縱有支援亦不會從根本解決困難。與其做一條鹹魚給自己往死裡判，倒不如靜待機會頑強而活，說不定有一天時來風送，鹹魚翻生，局面豁然扭轉。我想，沒有這種信念支持下去，小珂一家早已垮了。感恩他們的存在，棒棒的活着。小珂是白雪明淨待琢之玉；珂父人殘志堅愛家如己。對他們一家，誠心送上千萬個祝禱！

雅 耶